第10章 宫女

散朝之后,王滇在书房见到了毓英。

毓英生得明艳动人,然而却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眼下一直延伸到了脖颈,是当年先帝想纳她时自己用簪子划的,这刚烈的性子让她在后宫吃了不少苦头,却还是有手腕爬上了女官的位置。

王滇在御花园闲逛的时候顺手救了她一次,毓英便认定要报救命之恩,王滇正好缺人,就让她留在后宫打探消息。

但毓英交上来整理地条理明晰的表格时,王滇还是震惊了一下,“这是你做的?”

“回陛下,是奴婢之前看过云福公公在用,觉得简单明了,便斗胆照着做了一份,方便陛下查看。”毓英低着头回答,“奴婢愚钝,还请陛下恕罪。”

“不错。”王滇粗略看了一遍,“你现在在何处当差?”

“奴婢在内宫慎刑司管着洒扫女婢。”毓英回答。

王滇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资料,“今日起你便留在朕身边。”

毓英震惊地抬起头,云福大惊失色,“陛、陛下,您是要纳毓英为妃?”

“嗯?”王滇愣了一下。

毓英噗通一声跪下来伏在地上,“陛下,奴婢容颜有毁,恐怕无法侍奉君侧,求陛下收回成命!”

说完就砰砰开始磕头。

“朕不是这个意思。”王滇被她这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还不快扶起来。”

云福赶紧上去把人给搀住。

“朕的意思是你留在朕身边当女官。”王滇晃了晃手里的纸,“你先跟着云福熟悉一下。”

材料写得不错,信息汇总能力强,头脑清晰,很适合当助理。

毓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他。

云福在她身边小声说:“还不快谢陛下。”

“奴婢毓英……谢陛下赏识!”毓英激动地叩头。

“行了,别动不动就跪。”王滇还是不太习惯他们动不动就磕头,尤其每次看着群老头子跪自己,总觉得在折寿,恨不得给他们磕回去。

云福和毓英站起身来,王滇道:“剩下的俸禄和具体要干的事情云福会给你说。”

云福有点犹豫,“陛下,毓英是女官,要不要让淑媛姑姑——”

“又不是去扛麻袋,你干的事情她完全干得了,你教她。”王滇说:“腾出手来你给朕做别的事情。”

没有遭到顶头上司的厌弃,云福顿时又开心起来,“是。”

毓英学东西快,做事情要比云福利落不少,而且为人刚直,没两天就把之前不服气的宫女太监训得服服帖帖,王滇觉得用对了人。

“陛下,奴婢近来听到了一些传言。”毓英趁着给他整理折子的功夫说。

“什么传言?”王滇看着河西郡呈上来的奏折,眉头还是拧着的。

水灾之后突发瘟疫,已经死了近万人,原本已经打算启程回大都的百里承安也被困在了里面。

“说、说陛下您会移形换影,神出鬼没。”毓英低声道:“有个小太监口口声声说之前他去寝殿打扫浴池刚见了您,提着水出去路过书房又看见了您。”

王滇拿着奏折的手一紧,嗤笑道:“荒唐,朕又不会法术,怕不是睡昏了头胡言乱语。”

“奴婢也这么觉得。”毓英垂着头说:“奴婢已经让人堵了他们的嘴,若他们再敢议论此事,就送到慎刑司去。”

“嗯。”王滇起身道:“今晚朕回寝殿休息,你们不必侍奉,回去歇着。”

云福不太放心道:“奴婢还是给您守夜吧。”

“不用,有充恒守着。”王滇把拿着的奏折往袖子里一揣,起身就出了书房。

果不其然,充恒就守在寝殿门口,见到他过来,疑惑道:“主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王滇沉默了两秒。

充恒猛地反应过来,警惕地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他面前,“你个假货想干什么?”

“我找梁烨。”王滇说:“有事跟他商量。”

“放肆,你敢直呼主子名讳。”充恒要拔剑。

“充恒,让他进来。”梁烨的声音隔着门传了出来。

充恒收剑回鞘,退到了一旁。

王滇攥紧了手里的折子,重新巩固了一下心理防线,推门进去。

万幸,这厮没有洗澡,也没再裸奔。

梁烨懒洋洋地靠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玩着只小蓝鸟,见他进来稀奇地挑了挑眉,“怎么,想朕了?”

王滇不是很想靠近他,特意选了离他远一些的椅子坐下,“来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唔,你想选秀纳妃随意就行。”梁烨让那只小蓝鸟在自己手背上蹦跶,戏谑道:“何必委屈自己找个毁容的,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王滇皱了皱眉,“毓英精明能干,是位很优秀的女官,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她?”

梁烨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朕是皇帝,你让皇帝去尊重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官,疯了吧你?”

“我跟你说不通。”王滇把手里的奏折扔给他,“先看看这个。”

梁烨单手接住折子随意一甩,折纸拉了老长,他撑着头瞥了一眼,“河西郡云水决堤,三县出现疫病,唔。”

王滇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梁烨将折子一扔,伸手挠了挠小蓝鸟的下巴,“河西郡离大都远着呢,关朕什么事。”

王滇忽然替梁国的百姓感到悲哀,“他们好歹是你的百姓,你方才还说自己是皇帝,现在却又这样置他们于不顾,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梁烨忽然侧过身来,单手撑着头冲他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朕,嗯?”

王滇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我现在倒觉得有个内朝是好事,若梁国真落进你这种人手里,怕是早就完蛋了。”

梁烨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垂眸捏着小蓝鸟的翅膀,“朕今日心情好,不同你一般见识,下次再敢跟朕这样说话,朕就割了你脑袋给它做窝。”

王滇道:“百里承安是闻太傅举荐去赈灾的,前朝国库的钱为此险些掏空,现在河西郡又发了瘟疫,钱粮都不够,而且河西郡毗邻南赵,一旦事态控制不住,南赵很可能会趁机动手。”

梁烨耷拉着眼皮连哼都没哼一声,王滇有点奇怪,觉得这疯子今天有点蔫,但还是继续道:“除了百里承安开始遭遇了几回刺杀,内朝现在都没有动静,这不正常。”

王滇摩挲着椅子把手,“是崔氏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我这段时间的异常举动让她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梁烨,你有没有在听?”王滇抬头,见他还耷拉着眼皮半睡不醒的样子,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

“你很烦。”梁烨又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榻上,小蓝鸟抖着羽毛在他肚子上蹦来蹦去,他的声音带着股沙哑的懒意,“比那些个太傅老头都啰嗦,你又不是真皇帝,管这么多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