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第3/4页)

秋君隔着雨帘,看这位穿着仆从衣着、看着十分普通的郎君。

这位郎君,曾是沈青叶的未婚夫。

听闻他风雅博学、意态风流。

竟也会乔装,会穿泛着一身鱼腥味的脏衣服。

秋君怀着古怪心情,观察这位郎君。秋君问:“张相哪来的殿下的信?我似乎只交给相公一封信。”

张行简戏谑道:“你没有给我,我当然没有了。”

秋君:“可刚才的韩将军……”

张行简轻笑:“当然是我模仿李令歌笔迹,给那位将军写的信了。”

秋君:“……”

张行简信手拈来:“昔日我与李令歌有些龃龉,我特意在某方面打探过李令歌的爱好。这位韩将军呢,当过帝姬的裙下之臣。然而春风一度,被帝姬厌弃。

“这位韩将军多年丧偶,私下偷偷收藏帝姬的字画……他对帝姬,可藏着不少心思。”

张行简沉吟。

东京大臣中,忠诚于帝姬的有一些,和帝姬关系匪浅的有一些,对帝姬厌恶至极的也不少。如何利用这些人,解开此局,正是他此时在做的。

秋君脸皮抽一下:“字迹……”

张行简笑一声,轻声:“都是姓张的,多学几种字迹不奇怪。韩青是武人,只知字形不知字魂,瞒过他,还是很容易的。”

张行简:“接下来,抓紧时间,我们再去见几位大臣……”

他回头,看这位秋君有点发愣。

张行简轻笑催促:“再不抓紧时间,我被发现后,就要被关入张家,出不了门了。”

秋君心情复杂地跟上这位诡计多端的郎君。

一个诡计多端的郎君,一个又疯又野的帝姬,这二人联手,也许真的能成事。

是了,谁做皇帝,对他有区别吗?

只要新帝,不要像现在那位那样……都将是天下人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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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杨肃突然被从关押中放出,关着他的张行简的所有死士撤退。这些死士要返回东京,同时,将一封李令歌的令书带给杨肃,要杨肃带兵,做好准备。

六月初二,暗自行动的张行简被发现,被关回张家。东京暗潮涌动,张行简在家中独自下棋,态度闲然。同时,“秦月夜”各位杀手,开始在张行简的布置之下,与各方大臣的家臣、私兵见面。

六月初九,禁卫军的各方领袖,收到了自己手下兵马只言片语的消息,得到了张相已回东京的消息。

六月初十,帝姬只带八百亲兵,动身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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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军营,旌旗飞扬。

沈青梧下马,直奔李令歌军帐。长林不甘示弱地跟随。

长林如今拿沈青梧没办法,他坚决执行的,是张行简的第二个命令——跟着沈青梧,保护沈青梧。

沈青梧门也来不及敲,撞上在军帐中徘徊的李令歌。

李令歌回头,看到沈青梧,惊喜笑:“阿无,张月鹿终于放你出来了吗?!”

张行简通过“秦月夜”,告诉她所有合作事宜,唯独不提沈青梧。李令歌便知道,张行简骗走了沈青梧,不会让沈青梧回来。

没想到沈青梧会来!

李令歌松口气:“我本让杨肃带兵,应对南下的陇右军。但是杨肃从来没带过超过一万的兵,如今你回来了,正好……”

沈青梧:“殿下,我陪你进东京。”

李令歌眸子一缩。

李令歌静片刻,微笑:“我与张相合作的条件之一,便是不得强迫你行危险之事。”

沈青梧:“这不是强迫。”

她道:“你只带八百人,即使各个威猛不屈,你也缺一个能带动这些兵马的人。这些人,若是见到博容,会不会心乱,会不会被博容影响?

“你带八百人,进入铁桶一样的东京,简直就是告诉博容,你来送死了。你有勇气,你有计划,你要孤身独闯,名和利你都要争一争……但是你缺一个伙伴。”

沈青梧手指自己。

沈青梧:“比起带兵,我更适合陪你入东京。”

沈青梧:“杨肃确实没带过那么多的兵,但是他不需要和陇右军开战。益州地形复杂,他只要带着兵,和陇右军一直绕路就好了。

“绕到……东京事定之时,陇右军被困在益州之地,这仗,自然就打不起来了。”

无论输赢,都打不起来了。

李令歌目色闪烁。

沈青梧反问她:“殿下让杨肃带兵,难道不是就抱着这种打算吗?你没想开战,你只想拖住陇右军。”

李令歌慢慢微笑。

李令歌说:“阿无是懂用兵之道的,博容还是教了你很多……你确定要和我进东京吗?”

沈青梧颔首。

她眼睛抬起,看向空无一物的空气。

她走向李令歌。

沈青梧:“我有想护的人在东京。”

沈青梧又道:“我有一个老师在东京。”

她当然要去。

当然要迎着锋刃,踩上血骨,亲面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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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歌亦眺望东京的方向。

她必然会去东京。

一场权谋、内斗、你死我活的战争在那里展开,她若不闯虎穴,她会错过唯一的机会。

她若是不进入东京,除非发动大战,她此生最大的成就,也只能是分裂大周,独居益州。

李令歌当然要去东京。

她有一个爱人在东京。

她有一个想杀了她的心上人在东京。

她有一个老师在东京——

漫长时光,漫长算计,亮出锋刃,来看一看,赢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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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她赢,她要踩着尸血,站到博容面前。

她要俯身对他笑,要掐着他下巴,要他抬头仰视她。

她要他跪在她脚边,为她低头!

什么家仇、什么家恨,什么恩怨,什么父母……全都要让道!

他不许她得到一切。

她就要得到一切,就要做给他看看——

“容哥,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我想当皇帝。”

“那是不可以的。”

“为什么不可以?容哥,你做老师我做学生,你不缺才学我不缺野望,为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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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歌想。

一定可以的。

在心里埋藏近二十年的渴望,对博容又恨又爱的心,不知拿博容怎么办又绝不会放过他的心……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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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廿日,天大晴。

东京主城门开,迎李令歌入朝,百姓夹道相迎,窃窃讨论,但在帝姬入城后,他们被赶回各自房舍,三日禁止外出。

天大晴,却风雨欲来。

官家为帝姬在宫中办了宴,请了各家女眷作陪。官家要与帝姬叙旧,帝姬要辞谢当皇帝那样荒唐的圣旨。

登上丹墀长阶后,满殿肃然,惨白瘦削的李明书从病榻上站起,扶着李令歌的手,满眼含泪:“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他掐李令歌手掐得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