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第4/12页)

“在你走之前……”

“怎么?”

“你刚才说,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件事,为了保密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否意味着我……”

“不。你会活下去,因为我将保护你。”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阎摩在操作探测大脑的仪器。他探测了三十七个,全都是在大神死前一整天内有可能去过欢园见到梵天的人。其中十一个是神灵或女神,包括拉特莉、萨拉斯瓦蒂、伐由、魔罗、拉克西米、穆卢干、阿耆尼和奎师那。

这三十七位神祇与人类中,没有一个是凶手。

技匠俱毗罗站在阎摩身旁,看着探针的数据带。

“现在怎么办,阎摩?”

“我不知道。”

“或许凶手隐去了身形?”

“也许。”

“但你认为并非如此?”

“是的。”

“那让极乐城中的所有人都接受探测如何?”

“每天都有太多人从无数的出入口来来往往。”

“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是罗刹干的?你很清楚,他们已重现世间——而且它们恨我们。”

“罗刹不会对牺牲品用毒。再说,欢园中有驱赶魔物的熏香,我不认为它们能够潜入。”

“现在怎么办?”

“我要回实验室,好好想想。”

“我能陪你到死亡之间吗?”

“悉听尊便。”

俱毗罗同阎摩一起回到那里;阎摩思考期间,俱毗罗仔细查看了业报大师的数据带索引,那是在最初用心理探测器做试验时留下的,如今已弃置不用,而且并不完整;只有业报大师保存着迄今极乐城中所有人的数据带。这点俱毗罗很清楚。

在韦德拉河岸的肯塞,人们重新发明了印刷机。同一个地方还在进行复杂的下水管道试验。两位高超的神庙艺术家也出现在这一场景中,一个老玻璃匠打磨出一副双光眼镜,并且还在制造更多同样的东西。所有迹象都显示出这个城邦国家正经历一场文艺复兴。

梵天决定,该对推进主义采取行动了。

天庭纠集了一支远征军;在与肯塞比邻的城市中,神庙向信徒发出呼召,要他们准备好参加圣战。

毁灭者湿婆的三叉戟不过是个象征,他真正信赖的武器是别在自己身侧的那支火杖。

跨坐于黄金马鞍之上,脚踩白银马刺的梵天,带着一柄剑、一个法轮和一把弓。

新楼陀罗拿起了自己前任的弓和箭囊。

魔罗大人披着一件微微发光的斗篷,不断地变幻色彩。谁也看不出他带着何种武器,驾着怎样的战车,因为无人能够长久地注视他,否则便会感到天旋地转,感到幻王周围的一切都在改变形状。人们唯一能看清的是他的马,它们口中不断滴下鲜血,无论落在哪里都会激起一股青烟。

最后,从半神中选出了五十位参加这场圣战,他们仍在奋力调教自己的神性,个个都急于增强法力,想要通过战斗赢得奖赏。

奎师那谢绝了参战的邀请,到卡尼布拉森林中吹起了笛子。

他发现他躺在极乐城后一座长满青草的小山上,瞭望着繁星密布的天空。

“晚上好。”

他转过脸来,点了点头。

“你过得如何,好俱毗罗?.”

“还不错,迦尔基大人。你呢?”

“相当好。你带了香烟吗?”

“它们从来都离我不远。”

“谢谢你。”

“火?”

“是的。”

“在迦梨夫人把佛陀的内脏扯出来之前,果真有一只灰冠雀盘旋在他头顶吗?”

“还是让我们谈些更愉快的事吧。”

“你杀死了一个弱小的梵天,却使一位强大的梵天有机会取而代之。”

“哦?”

“你杀死了一位强大的湿婆,现在一股同样强大的力量取代了他的位置。”

“生命中充满变化。”

“你希望由此得到什么?复仇吗?”

“复仇不过是个假相,是人称‘自我’的那个假相的一部分。人从未真正生活,也不会真正死去,他不过是‘绝对’的映像罢了。谁能杀死这样的东西?”

“但你干得倒还不错,即使如你所言,这不过是一次重新排列。”

“谢谢。”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答案,而不是你的宗教小册子。”

“我打算消灭天庭的整个统治阶级。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同世上所有的好意一样,铺就的是通向地狱的道路。”

“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原因何在。”

“只要你说出自己是怎样发现我的……”

“很公平。现在说吧,为什么?”

“我认为倘若诸神不存在,人类的生活将变得更好。倘若我能将他们全部处理掉,人们便无需再畏惧天庭的愤怒,重新开始拥有很多东西——例如开瓶器和可以用上开瓶器的瓶子。这些可怜的傻子已经被我们压制得太久了。我希望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自由,让他们能够建造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即便没有自由,他们仍然活着,活着,持续地活着。”

“有时是的,有时并非如此。神灵也一样。”

“你大概是世上最后一个推进主义者了,萨姆。没人会想到,你竟然也是最致命的那一个。”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感到萨姆本来会是最大的嫌疑对象,唯一的问题在于,他已经死了。”

“我曾以为这足以保护我不被任何人察觉。”

“于是我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萨姆逃过一死呢?除了更换身体,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于是我又问自己,谁在萨姆丧命当天更换过新身体?只有穆卢干大人。但这似乎并不符合逻辑,因为他更换身体是在萨姆死后,而不是在之前。我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你——穆卢干——名列那三十七位疑犯之中,接受了探针的检测,阎摩大人认定你是清白的。当时我以为自己必定是走错了方向——直到我想起来,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可以检验我的推测。阎摩自己就能骗过探针,那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呢?这时我回忆起一件事:迦尔基的神性涉及对光与电磁现象的控制,他有能力暗中破坏机器,让它看不出任何罪恶。检验这点的方法不是查看机器读出了什么,而是看它如何读取数据。同掌纹和指纹类似,大脑的图案也各不相同。而在身体转换时,一个人会保留相似的大脑模式,尽管此时他已经在使用另一个大脑。无论脑中流过何种思想,思维方式却是各人独有的。我在阎摩的实验室中找到一份穆卢干的纪录,同你的做了对比。它们并不一样。我不清楚你是怎样做到的,但我发现了你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