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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列思考着可用的选项,过了一段时间——对他而言颇为漫长但对机师而言几乎不存在——他壮着胆子扔出了似乎最符合语境的答案。

“好。”雅列答道。

“你是特种部队的对吧?”克劳德问。

“对。”雅列答道。

“你多大年纪了?”克劳德问。

“现在?”雅列问。

“对。”克劳德答道。

雅列的脑伴提醒雅列,他有个内置的天文钟,他读取时间,答道:“七十一。”

克劳德上下打量他:“七十一岁?按照大家的说法,你在特种部队算是非常老的了。”

“不,不是七十一岁,”雅列说,“七十一分钟。”

“不是扯淡吧?”克劳德说。

他又花了一小段时间选择诠释,最后答道:“不是扯淡。”

“妈的,太古怪了。”克劳德说。

“怎么说?”雅列问。

克劳德张开嘴又闭上,瞪了雅列一眼,说:“呃,你大概不知道,但对于大部分人类,和一个才出生一个多钟头的家伙聊天就很古怪。妈的,牌局刚开始的时候,你都还没出世呢。大部分人类在你这个年纪都还不一定学会了呼吸和拉屎呢。”

雅列查询脑伴后答道:“此刻我正在做两件事中的一件。”

这话逗得克劳德吃吃发笑,说:“破天荒第一次听你们说笑话。”

雅列思考片刻,答道:“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正在做其中之一。”

“那我只能衷心希望是呼吸了。”克劳德说。

“确实是。”雅列答道。

“那就好,”克劳德又吃吃暗笑,“我有一瞬间还以为我总算遇到了有幽默感的特种部队士兵呢。”

“抱歉。”雅列说。

“天,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克劳德说,“你出生才一个多钟头,有些人活了一百年也培养不出幽默感。我有至少一个前妻从结婚到离婚连微笑都没笑过一次。你好歹有刚出生当借口,她可没有借口呀。”

雅列思考片刻,答道:“也许你这人不好玩。”

“看,”克劳德说,“你这不就在说笑话嘛。这么说,你真的只有七十一分钟大?”

“现在七十三了。”雅列答道。

“目前感觉如何?”克劳德问。

“对什么感觉什么如何?”

“这些啊,”克劳德朝四周打个手势,“生命、宇宙以及一切。”

“孤独。”雅列答道。

“呼,”克劳德说,“这么快就领悟了。”

“你为什么觉得特种部队的士兵没有幽默感?”雅列问。

“唔,倒不是说你们不可能有,”克劳德答道,“只是我没见过而已。拿你在凤凰星空间站的那位朋友说吧,漂亮的居里小姐,我这一年一直在努力逗她发笑。每次送特种部队士兵去卡森营地,我都会见到她。但到现在还没成功。虽说也许只有她才这样,可每次接送特种部队士兵来往卡森营地,我都要努力逗你们发笑,但到现在也还没成功过。”

“也许你真的很不好玩。”雅列再次猜测道。

“看,你又说笑话了,”克劳德说,“不,我想过或许真是这样,但我逗普通士兵发笑毫无问题,至少逗其中一部分人发笑毫无问题。普通士兵很少有机会接触你们特种部队,但接触过的都同意你们没有幽默感。我们只能猜测这是因为你们生下来就是成年人,培养幽默感需要时间和练习。”

“给我说个笑话。”雅列说。

“真的?”克劳德说。

“真的,”雅列说,“一定要,我想听笑话。”

“让我想想看啊,”克劳德思考片刻,然后说,“好的,我想到了一个。你应该不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是谁吧?”

雅列沉默了几秒钟,答道:“现在知道了。”

“你刚才的行为很吓人,”克劳德说,“很好。笑话是这样的。一天晚上,歇洛克·福尔摩斯和助手华生决定去露营,明白吗?于是他们生了篝火,开了瓶酒,烤烤棉花糖什么的。反正就是寻常套路,接着就各自睡觉了。半夜里,福尔摩斯醒来,叫醒了华生。‘华生,’他说,‘看天,跟我说你见到了什么。’华生答道,‘星星。’福尔摩斯问,‘这说明了什么?’华生开始列举,比方说几百万颗星星,比方说天空清澈预示明天是晴天,比方说宇宙壮美证明上帝伟大。等他说完了,他转向福尔摩斯,问,‘福尔摩斯,你觉得夜空说明了什么?’福尔摩斯答道,‘说明有个王八蛋偷了咱们的帐篷!’”

克劳德期待地看着雅列,见到雅列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不由皱起眉头说:“你没听懂。”

“我听懂了,”雅列说,“但不好玩啊,确实有人偷了他们的帐篷。”

克劳德瞪着雅列看了几秒钟,放声大笑道:“我也许真的不好玩,但你太他妈的好玩了。”

“可我并没有说笑话啊。”雅列说。

“哈,这就是你的魅力所在了,”克劳德说,“好啦,即将进入大气层。交换笑话告一段落,让我集中精神安全着陆。”

克劳德把雅列留在卡森营地的太空港停机坪上,对雅列说:“他们知道你已经到了,有人正过来接你。乖乖等他们,别乱跑。”

“好的,”雅列说,“谢谢你送我一程,还有你的笑话。”

“客气了,”克劳德说,“不过我觉得两件事里有一件比另一件对你更有用。”克劳德伸出手,脑伴解压这个礼节的概念,雅列伸手握住克劳德的手。两人握手。

“现在你知道怎么握手了,”克劳德说,“这是必备的技能。祝你好运,狄拉克。你结束训练后,如果还是我送你回去,咱们再互相说笑话吧。”

“乐意之至。”雅列说。

“那你最好多学几个段子,”克劳德说,“别指望我总是重担一肩挑。看,有人过来了。估计他是来接你的。再见,雅列。离升降梯远点儿。”克劳德钻回交通艇里,准备回程飞行。雅列从交通艇前走开。

“雅列·狄拉克?”快速走近的那个人说。

“对。”雅列答道。

“我是加百列·布雷赫,”对方说,“你训练班的教官。跟我走。先见一见你的训练队友。”布雷赫走到雅列面前,和来时同样迅速地转身走向营地。雅列连忙跟上。

“你刚才在和机师交谈,”布雷赫边走边说,“你们在聊什么?”

“他在跟我说笑话,”雅列说,“他说大部分士兵认为特种部队没有幽默感。”

“大部分士兵对特种部队毫无了解,”布雷赫说,“听着,狄拉克,别再这么做了。你只是在给他们的偏见添砖加瓦。真生人士兵说特种部队没有幽默感是在侮辱我们,言下之意是说我们不如他们有人性。我们没有幽默感,所以就像是人类制造用来娱乐的次等机器人,只是毫无感情的机器人,用来让他们产生优越感。别给他们这种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