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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弹击中勒雷伊飞船后的一瞬间就变成了全宇宙速度最快的散弹乱射,碎片和弹片沿着与原始弹道相关的各种矢量疯狂乱飞。改变这些弹道所需的能量当然不小,无疑降低了弹片的速度。不过,弹片有的是能量可供浪费,唯一的结果就是弹片有了充足的时间,可以肆意破坏勒雷伊飞船,打穿已经受伤的飞船,开始它们穿越太空的漫长而无摩擦力的旅程。

还好风筝号与勒雷伊巡洋舰的相对位置不佳,第一发炮弹只击中了前方右舷,碎片斜向上穿过飞船,不怎么体面地捅破了几层甲板,把一些勒雷伊船员炸成团团血雾。炮弹打进飞船时形成一个十七厘米口径的利落圆孔,出去时却是个边缘参差的十米窟窿,金属、血肉和空气无声无息地飞向真空。

第二发炮弹的弹道与第一发平行,位置靠后一些,可惜没有炸裂,出口只比入口稍微大一点点,不过好在它打烂了勒雷伊飞船的一部引擎。巡洋舰的自动损伤控制系统放下舱壁,隔离受损引擎,关闭了另外两部引擎,以免造成连锁故障。勒雷伊飞船切换成应急能源,袭击和防御的力量变得非常有限,两方面都无法有效地对抗风筝号。

风筝号因为使用轨道炮而耗尽了一部分能源(开始重新充能),于是朝勒雷伊巡洋舰发射了五枚传统的战术核弹,一了百了地解决了问题。导弹飞行需要一分多钟,不过风筝号现在有的是时间。巡洋舰是附近空域唯一的勒雷伊飞船。勒雷伊飞船亮起一道细小的火光,行将毁灭的巡洋舰发射了跃迁无人机,它能迅速赶到能跃迁的地方,将巡洋舰的命运通知勒雷伊军方。风筝号朝无人机发射了第六也是最后一枚导弹,导弹将在距离跃迁点不到一万公里的地方赶上并摧毁无人机。等勒雷伊人知道巡洋舰的下场,风筝号已经在许多光年之外了。

勒雷伊巡洋舰已经成了一个逐渐扩张的碎片场,萨根中尉和她领导的第二排收到了执行任务的许可。

雅列努力排除杂念,凝神内观,以安抚第一次出任务的紧张情绪,还有因运兵船落入葛底斯堡星大气层时的颠簸而产生的些许恐惧。坐在旁边的丹尼尔·哈维却让他很难集中精神。

运兵船飞速下坠,哈维说:“该死的流窜殖民者,跑出来建设非法殖民地,遇到他妈的外星种族爬进窝巢,就来找我们哭诉。”

“悠着点儿,哈维,”阿莱克斯·伦琴说,“别自寻烦恼。”

“我只想知道一点,这些狗娘养的是怎么来这些地方的,”哈维说,“殖民联盟没有送他们来,没有殖联的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

“当然可以,”伦琴说,“殖联控制不了所有的恒星际航行,只能控制住人类的。”

“这些殖民者不是人类吗,爱因斯坦?”哈维说。

“喂,”朱莉·爱因斯坦说,“别把我扯进去。”

“只是个习惯说法罢了,朱莉。”哈维说。

“白痴,殖民者确实是人类,但运送他们的不是,”伦琴说,“殖联和一些外星种族有贸易往来,流窜殖民者花钱搭他们的飞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愚蠢。”哈维说着环顾全排,寻找支持。大部分士兵要么在闭目养神,要么存心不搀和。哈维喜欢争吵是出了名的。“殖联要是愿意,当然能阻止。通知外星人,不许搭载流窜殖民者。这样我们就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了。”

前排座位上的简·萨根转过头,用厌烦的语气对哈维说:“殖联并不想阻止流窜殖民者。”

“这他妈的是为什么?”哈维问。

“他们是惹祸精,”萨根说,“会违抗殖联命令、跑去开辟非法殖民地的人,要是强迫他留在家里,反而会闹出更多麻烦。殖联觉得犯不着这么做,于是就睁只眼闭只眼由他们去了。反正他们全靠自己。”

“直到遇到麻烦为止。”哈维嗤之以鼻。

“通常来说,即使如此,”萨根说,“流窜者也知道该怎么办。”

“那我们来干什么?”伦琴说,“倒不是说我支持哈维,但他们确实是流窜殖民者啊。”

“因为有命令,”萨根说,闭上眼睛,结束了争论。哈维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运兵船忽然颠簸得格外厉害了。

“地面的勒雷伊人似乎知道我们来了,”机师位置上的乍得·阿西齐说,“有三枚导弹正飞向我们。抓着点儿,我看能不能在它们接近前烧掉它们。”几秒钟后,机舱里响起低沉而连绵不断的嗡嗡声。运兵船的防御性微波激射器在点火应付导弹。

“为什么不按照以前的老路子,”哈维说,“在轨道上轰死这帮狗贼?”

“下面还有人类呢,”雅列壮着胆子说道,“我猜我们不能使用有可能伤害或杀死他们的战术。”

哈维瞥了雅列一眼,随即改变话题。

雅列望向萨拉·鲍林,萨拉朝他耸耸肩。进入二排后的这一周,形容他们和老队员之间关系的最恰当词汇是“冷淡”。非要打交道的话,其他人对他们客气得怕人,除此之外就尽可能地忽视他俩。本排长官简·萨根简明扼要地说这是新兵在第一次上战场前的必经之路。“接受就是了。”她说完就转身做事去了。

这让雅列和鲍林都很不安。被随意无视是一码事,但被拒绝完全融合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他们得到了部分链接,允许使用公共频道讨论和分享与任务相关的信息,但训练班的那种亲密共享则不见踪影。雅列扭头看着哈维,第无数次怀疑融合会不会只是训练工具。如果真是那样,先给你再夺走就未免太残忍了一些。不过,他也注意到了排内战友之间存在融合的证据。微妙的动作和行为说明除了个人意识之外,还存在无需开口的公共交谈和感官共享。雅列和鲍林很想加入,但明白不让他们加入是在测试两人的反应。

既然无法与战友融合,为了弥补这一点,雅列和鲍林的融合变得格外亲密。第一周,他们在对方的脑海里停留得太久,尽管彼此喜爱,但他们仍然开始厌弃对方。他们发现确实存在过度融合这回事。两人邀请斯蒂芬·西博格与他们非正式地融合,以冲淡这种亲密关系。西博格在一排也受到了同样的冷眼待遇,但他在一排没有训练队友陪伴,见到他们的邀请,感激涕零得都有点可怜了。

雅列望向简·萨根,心想排长会不会在执行任务时仍旧不让他和萨拉融入集体?那样似乎很危险——至少对他和鲍林来说很危险。

像是听见了他的想法,萨根望向他,开始说话。“分配任务,”她说着把葛底斯堡迷你殖民地的地图连同每个人的任务发送给众人,“记住,这是一次扫荡清除任务。没有侦测到跃迁无人机的活动,所以他们要么全死了,要么被圈养在某个无法向外传递消息的地方。目标是在尽量不破坏殖民地建筑的前提下清除勒雷伊人。尽量不,听见了吗,哈维?”她直勾勾地盯着哈维,哈维不自在地扭了扭。“有必要的话,随便你们炸来炸去,但我们破坏什么,定居者就会缺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