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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用不上。然而,殖民防卫军的战士还是转战四方。这是防卫军战损率如此之高的原因之一:因为每一场战役都是全新的,每一次战斗的环境都与以往不同,至少对于具体的士兵个体来说是这样。如果我这番话能总结出什么道理,那就是:诸位请把脑子里对战争如何进行的所有想法都扔出窗外。在这儿的训练能让你们开阔视野,对未来将在宇宙里碰到什么有个概念。但千万要记住,身为步兵,你们往往是首先遭遇敌对种族的一群人,对方的手段和动机都是未知数,有时候根本不可能被了解。脑子转得要快,不能想当然地以为先前的法子这次也能奏效。那是找死的捷径。”

再有一次,一个新兵问奥格尔索普,殖民防卫军为啥要在乎殖民地和殖民者。“你们反复灌输,我们都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她这么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为何要关心殖民者的死活呢?他们毕竟只是普通人类。为什么不把繁衍防卫军士兵看作人类进化的下一步,我们自己另觅出路呢?”

“别以为你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奥格尔索普的话引来一片笑声,“简而言之三个字:做不到。殖民军士兵受过大量的基因和机体改造,导致他们在基因层面就是绝育的。你们的模板中使用了最普通的遗传材料,所以DNA携带了过多的致命隐性基因,受精卵不可能得到发育。再者说,你们还有许多非人类的基因片段,因此不可能和普通人类混血生殖。殖民防卫军士兵是了不起的基因工程成就,但也是进化道路上的死胡同。所以你们也没啥好自鸣得意的,虽说三分钟就能跑一英里,却谁也生不出小孩。

“另外一方面,从更广义的角度来说,没这个必要。人类的下一步进化已经开始。和地球一样,大部分殖民地相互隔绝。几乎所有殖民者都在自己的殖民地度过一生。人类在适应他们的新家园,这在文化上已经有所体现。最初几个殖民星球的语言和文化跟地球比已经有所区别。过上一万年,基因也将发生变化。假以时日,有多少个殖民星球,就将有多少种不同的人类。多样性是人类繁衍的关键所在。

“从哲学上说,你们之所以应该对殖民地有感情,也许是因为改变后的你更能体会到人类的潜力,人类可以继续演化,成为能在宇宙中存活下去的种族。换个通俗的说法,你之所以应该关心,是因为殖民者代表着人类的未来,而无论你们改变了多少,比起宇宙间的其他智慧种族,你们仍旧最接近人类。

“但归根结底,你们之所以应该在乎,是因为你们已经足够成熟。这也正是殖民防卫军选择老人当兵的原因之一,而不仅仅因为你们都退休了,早就成为社会的负担。你们的年龄已经够大,足以清楚有些东西比自己那条命更重要。你们大部分人成过家,儿孙满堂,明白有些事情比一己私利更有价值。就算你们最后没能当上殖民者,也仍旧认同殖民有利于人类并且值得为之战斗的观点。很难把这种观点灌输进十九岁年轻人的大脑,但你们凭借阅历已经明白了。在宇宙中,阅历很重要。”

我们接受灌输。我们开枪射击。我们不停学习。我们突飞猛进。我们很少睡觉。

第六周,我撤掉了萨拉·奥康诺的班长职位。团队训练中,E连总是落后,在连队练兵中拖了六十三排的后腿。每次有奖杯落到别人手里,鲁伊兹都会咬牙切齿地折磨我。萨拉很有风度地接受了处罚,她是这么回答我的:“真抱歉,和带小孩毕竟不一样。”艾伦接替了她的位置,在他的鞭策之下,E班振奋起来。第七周,六十三排从五十八排手中夺过射击奖杯。好笑的是,萨拉到头来却是个一流射手,帮助我们登上冠军宝座的正是她。

第八周,我不再和脑伴交谈。傻逼研究我有很长时间了,已经能够理解我的脑波模式,正确预测我的需要。我在某次模拟实弹训练中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情,当时我把MP35从步枪子弹切换成制导导弹,瞄准开火,击中两个远程目标,然后切换成火焰喷射器,及时烧死了忽然从附近石头缝里蹿出来的六英尺长的恶心虫子。等我发觉我并没有口述命令时,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悚然。可没过几天,开口吆喝傻逼做这做那却变得让我很不耐烦了。你看,让人发毛的事情这么快就变得理所当然。

第九周,我、艾伦和马丁·加拉贝迪安不得不教训了一顿马丁手下的一个新兵,那家伙企图坐上马丁的班长位置,甚至不惜搞些小动作来达到目的。他曾经是个有点名气的流行明星,习惯了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他本事不小,拉拢了几个战友参与阴谋,但倒霉的是,他不够聪明,未能意识到班长马丁有权阅读他私下传递的消息。马丁找到我,我说没必要惊动鲁伊兹或其他教官,咱们自己解决。

就算谁注意到基地有艘浮空艇昨夜曾擅离职守一小会儿,他们也啥都没说。同样的,如果有谁看见一个新兵倒挂在船外,被两双手分别抓住两只脚腕,脑袋离树梢近得可怕,他们也还是保持了缄默。当然了,更不会有谁说他听见了这个新兵绝望的惨叫声,又或者马丁对这位前明星最著名的专辑所发表的激烈品评。不过第二天早餐时,鲁伊兹军士长倒是刺了我一句,说我看着有点儿狼狈。我说也许和饭前您让我跑的那轻松愉快的三十公里有点关系。

第十一周,第六十三排和其他几个排被空降进基地北方的群山。目标很简单:在四天内找到并干掉其他排,然后让幸存者返回基地。为了让整件事情变得更刺激,每个新兵都佩戴了一种装置,它能确定佩戴者是否被击中了。一旦电路接通,被击中的新兵就会疼得全身瘫痪,倒地不起(在附近观战的教官晚些时候会送他回基地)。我很清楚被击中的滋味,因为鲁伊兹想在基地先展示一番它的威力,于是拿我当了试验品。我向全排士兵强调再强调,你们绝对不想体验那种感觉。

我们刚落地,就遭受到了第一波攻击。没等我找到枪手,提醒全排注意,手下有四个新兵已经倒地不起。我们干掉两个敌人,另外两个逃之夭夭。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遇到数次零星攻击,这表明其他几个排大多拆分成了三四个人一组的小队,此刻正在追猎其他排的类似小队。

我的想法不一样。脑伴能让我们时刻无声地保持联系,彼此之间的距离根本不是问题。其他排似乎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奥妙,那可就是他们的不幸了。我先让全排每人都在脑伴里向其他战友打开一条保密的通讯链路,然后下令就地解散,各自为战,一边行进,一边记录地形,标出他们发现的敌方小队的踪迹。这样,我们就有了一张不断扩大的地形图,而且还标注了敌人的位置。就算我手下的哪个新兵出局,他提供的情报也能让战友为其复仇(至少也能确保战友不会立刻遭难)。单兵作战速度更快、更无声无息,可以不时滋扰其他排的小队,遇到合适的机会还可以协同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