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梅开二度

程令宜的一身监生服还没换下, 见惯了对方浓墨重彩的模样,冷不防瞧见这一身清爽的校服装扮,林稚还有些不习惯。

他擦了擦粘在手上的木薯粉, “程小郎君, 好久不见。”

“别提了,这两天旬试, 可把我忙坏了。”

程令宜拉开一张食凳坐下,“林郎君, 你不知道,国子监的食堂难吃死了——连米饭都是夹生的!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念你做的饭食。”

这话倒是让林稚想起了自己的大学食堂。

炸酱面又粗又硬, 酸辣粉只辣不酸,味道不好不说, 食品卫生还不过关, 有一次他甚至在青菜里吃出了蜗牛……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量少又价贵!现在想起来都还很生气。

所以林稚特别能和程令宜共情, 给他提建议:“与祭酒说一说?”

国子祭酒类似现代的大学辅导员,和他反映一下食堂问题, 兴许能够得到解决。

程令宜点点头:“回去我就去说!”

他化愤怒为食欲,一口气在食单上点了不少菜,边翻边道:“看来小郎君最近上了不少新菜嘛。”

视线落在“饮子”那一栏。珍珠奶茶是新品,还没来得及请画匠作画,因此后面的实物绘画部分还空着, 倒也误打误撞地引人注目。

“茉香奶绿?名字不错, 就要这个吧。”

茉香奶绿是继珍珠奶茶后新出的口味,同样分少糖、半糖、全糖三种口味。

茉莉干花用糖煎过, 放牛奶文火熬煮, 捞出花瓣残渣, 再撒少许新鲜的茉莉花瓣提升口感。

甜甜的奶茶香夹杂淡淡的茉莉花味,无论是冷着还是热着喝都很适口。

林稚问程令宜:“要加珍珠丸子吗?”

毫不犹豫的回答:“要!”

刚把食单拿到庖厨,又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小郎君,我来了!”

看出国子监的旬试结束,连孟淮安都有空来了。

珍珠丸子还没搓完,林稚冲门外喊了一句:“孟小郎君,你先拿食单看着,我一会儿就来。”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要吵架。”

“知道了!”

担心外头两个小朋友一言不合又吵起来,林稚赶制珍珠丸子的速度加快不少,等到丸子下了锅,这才走了出去。

远远地,两道清越的少年声音传入耳中。

“‘三江既入’这道题你是怎么解的?”这是孟淮安的声音。

程令宜道:“不就是‘吴淞江、钱唐江、浦阳江’吗?难道还有别的解法?”

“当然有。”孟淮安道,“你这样解,严学政肯定不算你对。要按照《汉书》来写……”

林稚听懂了,这是在对答案呢。

意料之中,孟淮安是个小学霸,程令宜也不笨,但他相比成绩就稍逊色一点。

而真正让林稚感到惊讶的是,这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水火不容,这次居然没吵架,还能凑在一起对题,可喜可贺!

他端着一壶刚刚出锅的茉香奶绿走过去,“两位小郎君久等了。”

“小郎君你太客气了,哪里等很久了。”

孟淮安正好给程令宜讲题讲得口渴,也顾不得烫,倒了一杯奶茶,吹了吹热气就喝了下去。

奶液入口甘甜,带着茉莉花独有的微微清涩,暖洋洋地从口腔流入胃里,顺滑无比。

孟淮安赞道:“比寻常的山楂饮馥郁,又比桂花龙眼饮子清爽,好喝!”

“加些珍珠丸子更好喝。”程令宜在一旁补充。

孟淮安依言往碗里放了一勺丸子,咀嚼片刻,“这就是珍珠奶茶吗?果真不错。”

“这个不是。”林稚给他解释,“珍珠奶茶是另一种饮子,这个叫茉香奶绿。”

孟淮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阿兄肯定喜欢!”

说到孟琼舟,林稚问:“孟少卿最近是不是很忙?”有一阵子没来食店了。

“是啊。”孟淮安道,“最近阿兄一直在大理寺,每日都要戌时才回府。”

果真辛苦。

林稚道,“孟小郎君走前,记得带两壶奶茶回去。”

孟淮安也不推辞,笑道:“那我就替兄长谢过小郎君了!”

过不一会儿,孟淮安和程令宜点的菜都端了上来。一方食案之上,两双舞动的筷子就没停过。

“还是林小郎君做的吃食好吃!”孟淮安边吃边道。

程令宜赞同:“不瞒你说,我们家开这么大的酒楼,林郎君的食店是我最喜欢的。”

“能不能别提你们家开的大酒楼了——等等,椰子鸡给我留一块!哎程令宜你不讲武德,把椰子鸡还我!”

“……”

大概是在饭桌上产生了龃龉,两个人吃完饭,又有些不太和睦。

林稚愿称之为一块椰子鸡引发的血案。

临走前,他把温好的两壶奶茶递给孟淮安,“若是回到府中冷了,记得隔水热一热再喝,不影响味道。”

孟淮安感动地点了点头。

瞧瞧林小郎君,多温柔!简直就是他的心目中的未来嫂子……就是性别不对。

他走之后,食案旁边就只剩下程令宜一个人,林稚瞧着他有些孤单,坐过去陪他说话。

刚一坐下,还没开口,程令宜先说话了:“林小郎君,你人真好。”

“是吗?怎么好了。”

他随口一说,没想到程令宜认真地掰着手指,真的开始一一点数起他的优点。

“长得好看、做菜好吃、性格温柔、不会嘲笑我……”

前面那些林稚还能理解,听到最后那条,忍不住打断:“谁嘲笑你了?”

“很多人啊。有些人背地里说我总爱吃些小娘子家爱吃的东西,什么奶茶、樱桃煎,一点都没有作为儿郎的样子。”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程令宜撇撇嘴。

林稚和他讲道理:“谁规定女郎必须吃什么东西、儿郎又必须吃什么东西了?宋律上可没有写过。”

“所以,该吃什么吃什么,你又没花他们的钱。”

“对!”程令宜一拍桌子,“小郎君说得真是太好了!我就吃,不仅要吃,还要当着他们的面吃个痛快!”

“嗯,就是这样。”林稚被他逗笑了。

程令宜离开食店以后,林稚去庖厨帮阿青切菜,谁知一颗菘菜刚切好,又迎来一个熟人。

“林小郎君的店里有没有酒?”程砚清双手抱胸,半靠着柱子问。

“有。”林稚回答,“还在酿着。程二郎三月之后再来,约莫就能喝到了。”

知道他在打趣,程砚清扬唇一笑,“那真是可惜啊。这临安城里的酒程某人都喝过,只除了小郎君这里。”

“没有酒,但是有奶茶。”

程砚清无所谓道:“行吧,也不是不可以。”

林稚给他温了一壶奶茶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