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赵眠最终还是留在了亲王府。他此次盛京之行,乃临时起意,且私事占的比重更多。南北两国交往频繁,南靖在盛京的使馆亦是诸多使馆中最忙碌的一个,非必要不打扰较好。

更重要的是,赵眠要的三十万两白银就在魏枕风的王府上。

云拥和花聚各持一把钥匙,站在库房的大铁门前,深吸一口气后对视着点了点头,随后同时将钥匙插进锁孔中。

听到锁芯转动的响声,花聚立刻大喊:“快跑!”

两个姑娘跑开,库房的铁门轰地一声从里头被撞开,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富如雪崩一般冲了出来,涌向四面八方,带起阵阵灰尘。饶是跟着太子殿下见多识广的周怀让见到这副景象,也不由地做出了生吞鸡蛋的表情:“啊……”

待“雪崩”归于平静,魏枕风俯身捡起滚落在脚边的一个三色翡翠玉镯,道:“看,赵眠,你的三十万。”

赵眠微讶:“所以那三十万,是从你这出?”

“不然从哪,北渊国库?你想得美。”魏枕风用帕子将玉镯擦干净,“和谈的时候你逼得那么紧,若公事公办,还要上报内廷,知会户部,我哪有那个时间——手给我。”

赵眠看那玉镯光滑莹润,成色自然通透,勉强能配得上他,才把自己的手给了魏枕风:“这些你都是从哪来的。”

“有的是抢来的,有的是父皇赏的,还有些是母妃留给我的。”魏枕风低头给赵眠戴上玉镯,刚好遮住他手腕上的红线,“怎么样,我有钱吧?”

赵眠在金银堆里大致扫了一个来回:“你这里面的东西,南靖都有,找不出什么稀奇之物,怕是入不了我的眼。”

魏枕风问:“那什么才能入得了您的眼?”

赵眠望着他。

魏枕风表现得十分大气:“这样,你在我这王府里随便走随便看,看中什么随便拿。”

“随便拿?”赵眠微微一笑,“但愿你别后悔。”

魏枕风看赵眠笑得又美又坏,慢吞吞地说:“我预感我会后悔。”

魏枕风的预感没错,赵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击他的软肋。

他眼睁睁地看着赵眠走进他住的主屋,视线环顾一周后,落在了端正横放于置物台的长枪上。

魏枕风倒吸一口气:“你想干嘛。”

这把长枪名为游龙,是他上战场时的配枪,陪着他出生入死多时。他向来珍之爱之,出门在外时怕它一个枪在王府里无聊,还会命人每日前来念诗给它听。

“‘游龙一掷乾坤破,上挑天霄万里开’,”赵眠颇为欣赏道,“你的枪不错,现在它是我的了。”

魏枕风想也不想地说:“不可,它是我的宝贝,要跟着我一辈子的。”

赵眠冷嘲:“刚刚是谁说我看中什么随便拿的?”

“本王不知道。”

“言而无信非人哉。”

魏枕风心道言而无信一次就不配做人,你这做人的要求未免高过了头。

“你说话能不能小声点?”魏枕风责怪道,“你吓着我的宝贝了。”说完,温柔地抚摸起枪身,“宝贝你且放宽心,谁都不能把你带走,太子殿下也不行。”

赵眠只觉得魏枕风有病,戏谑道:“不能,我就要大声。你这么宝贝你的宝贝,也别带我去你外祖家了,带它去罢。”

魏枕风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带它去过?”

赵眠静了静,回头吩咐周怀让:“你去收拾收拾。”

魏枕风问:“你要干嘛?”

赵眠转身就走:“回南靖。”

魏枕风追在他身后拉住他:“别别别,错了错了。”魏枕风的道歉是半点诚意都没,他甚至还在笑:“但这把枪是真的不能给你,我也是有原则的。”

赵眠本来也只想戏弄一番魏枕风,没想真的夺走人家的宝贝。游龙枪对魏枕风的意义远超于它本身的价值,他要来无用,他要真正值钱的东西。

赵眠带着人在王府里大肆搜刮。魏枕风再是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看到自己打拼下来的家产成箱成箱地被搬走,库房几乎见了底,难免有那么点肉疼:“你还真是一点不手软啊。”

周怀让美滋滋地把每一项物件记录在册:“小王爷以后怕是都没钱娶王妃了。”

赵眠把手上的玉镯摘下放进箱中,心不在焉道:“你长得好,我也喜欢你,但我更喜欢能送到南靖的银子。”

魏枕风:“……”

这是报复吗?

魏枕风善与人交,在盛京好友如云。他回来后,每日的请柬和拜帖纷至沓来,魏枕风推了两天后,实在扛不住了,问赵眠他可不可以和好友出去玩。

赵眠很奇怪:“这是在盛京你的地盘,你问我的意见做什么。就算要问,你也该去问你的宝贝。”

魏枕风就道:“如今你是府上最尊贵的客人,我当然要考虑你的感受,怎能丢下你自己去逍遥快活。我想带你一起去,你喜欢热闹吗?”

不等赵眠回答,魏枕风又道:“我以前觉得你不会喜欢,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赵眠问:“为何?”

魏枕风笑道:“你都喜欢被抱了,喜欢热闹也不是不可能。”

赵眠冷笑一声:“算你聪明。不过,你有那个钱请客么。”

魏枕风:“。”

魏枕风的家产虽然被南靖搬空了一大半,但不至于连顿饭都请不起。宴席安排在晚上,赵眠午睡醒来,便被魏枕风拉上了街。

两人逛的是盛京最繁华的街巷。若说盛京什么地方色彩不那么单调,无疑是酒那些楼正店。这些酒楼装饰豪横,最高的有四五层楼,门前有彩楼欢门,房檐下挂着青帘酒旗,远远便可望见。

赵眠道:“盛京的酒楼倒是和上京的很相似。”

“原本是不相似的。”魏枕风说,“十几年前,有人去南靖行商,见识到了南靖酒楼的繁华热闹,叹为观止,回来便学着南靖酒楼的样式在盛京开了一家,生意红火后引得其余酒楼纷纷效仿。”

赵眠“哦”了声:“原来是你们学我们的——学人精。”

“是啊是啊。”魏枕风不觉得学习他国的优点是什么丢人的事,“怎么样,这一番逛下来,能不能承认盛京不输上京?”

赵眠“嗯”了一声,立即补充:“但盛京的东西难吃。”

魏枕风无法反驳:“啊,这个确实。”他黯然神伤,仰天而叹,“其实我以前一点不觉得盛京的东西难吃,直到我六岁那年第一次去了南靖,我才惊觉我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整整六年啊——”

逛街逛得最快乐的当属周怀让,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他在一家名为“天香浴堂”的铺子前探头探脑,惊奇地问:“‘浴堂’,是我想象的那种吗?”

魏枕风说:“你想象得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