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魏枕风想起之前赵眠收到上京的家书,曾预言自己可能会被萧相派人抓回去。当时他还以为赵眠在夸大,万万没想到,那不是夸大,而是夸小。

萧相没有派人来抓儿子,他是亲自来逮儿子了。

前一刻,魏枕风还在想:这高手好生奇怪,目标是赵眠却又不敢杀他,也不知是哪一方的势力,绝不能让他靠近风斋打扰赵眠的清梦。

——开什么玩笑,太子殿下承欢一夜后的姿容岂是旁人想看就看的?

而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只见萧相一身威压,眉目肃然,端的是万人之上,一时之冠。

再看赵眠,珠围翠绕,雍容华贵,完美继承了萧相的俊美不说,五官甚至还精致了两分。

而他呢?

衣服是随便披的,奔泉书院人手一件的校服,毫无特色不说,还被他穿得松松垮垮,只有浪荡子才会这么穿衣。

头发也是他随便束的,在方才和男人的交手中散了不少出来,被风一吹,在他眼前飘飘晃晃,惨不忍睹。

和这对父子一对比,他就像个在教坊司寻欢作乐了一整晚的纨绔子弟。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衣冠楚楚的重要性。难怪赵眠那么执着于华冠丽服,这在关键时刻是真的能救命。

魏枕风头皮发麻,脚趾抠地,恨不能原地消失,至少让他先去换套衣服再回来。

但男人的刀还架在他脖子上,原地消失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面对现实。无论他心里有多慌,头皮有多麻,他都得表现得大方有礼,印象能挽回多少是多少。

“原是萧相大驾光临。”魏枕风尽量端正好仪态,对着萧相行了一个小辈对长辈的常礼,“晚辈久仰。”

扶资离魏枕风最近,见对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向萧相问候行礼,神色不亢不卑,举止亦不失高门风范,对小王爷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可惜,小王爷这么多的优点萧相是一个都看不上,他的问候也未得到萧相的回应。

萧相的注意力全在一年未见的太子身上。这是他和天子的第一个孩子,是他们宠爱了十九年的长子。

魏枕风又是个什么东西。

白榆和沈不辞站在萧相身后,近距离感受着男人身上散发的气场,又一次不寒而栗。

白榆倒是很能理解萧相现在的心情。她也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一直把殿下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此时看到殿下看似完好无缺地站在他们面前,实则脸色苍白,嗓音中难掩疲惫,别说萧相了,她都心疼。

更让人心情复杂的是,殿下眉梢眼角中又透出某种奇异的满足感,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的嘴唇,稍懂风月的都能看出来那是一种被人吮吸过度的红润。

万幸,周怀让送去的是一套带有毛领的华服,殿下的脖子没有露出来,否则萧相搞不好真的会当场暴怒。

过了许久,萧世卿才徐徐开口:“太子似乎清瘦了些。”

赵眠自然是盼望见到父亲的。父亲年过四十,正值盛年,且自从把赵凛丢去军营历练后,父亲和父皇是越活越年轻,不明真相的外人看见他们父子站在一起,甚至会以为他们只是岁数相差较大的兄弟。

看到父亲和一年前他离京的时候没什么变化,他很开心。就是,如果父亲能晚一天来他会更开心。

不久前,他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周怀让的声音。因为实在太累太困,他选择性地忽视了这个声音。直到“萧相”两个字在他耳边响起,他立刻睁开眼睛,看到了在他床边心急如焚的周怀让,而魏枕风已不见了踪影。

他从周怀让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在周怀让的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更衣,这才能和父亲体体面面地重逢。

至于他的腰有多酸,腿有多软,某处有多不适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他不怪魏枕风,要怪就怪风月之事太舒服,他和魏枕风又憋了太久,一口气吃得太撑,把身体都要吃坏了,然后还被父亲抓了个正着。

父亲好像很生气,父皇又不在,怎么办。

面对萧相时,赵眠虽然不至于像旁人一样望而生畏,但也不会像面对父皇那般轻松惬意。他露出一个笑容,搬出父皇救场:“可能是因为北渊的东西太难吃了?父皇不是也这么觉得么。”

萧世卿面色稍霁,意有所指道:“那以后便不要再来北渊。”

一旁的魏枕风:“。”

赵眠察觉到父亲的心情好转了一些,暗暗松了一口气,问:“父亲什么时候到的?”

萧世卿道:“昨夜。”

赵眠面色一僵:“那您是等了我一晚上?”

他和魏枕风翻云覆雨的时候,父亲已经到了?

萧世卿无所可否:“太子先去用早膳罢。”

赵眠瞥了眼魏枕风,见魏枕风还被扶资用刀架着,欲言又止:“是,父亲。”

赵眠艰难地走了两步,脚下忽然一软,险些在众人面前失态。

萧世卿一把扶住了他,问:“怎么了?”

魏枕风下意识地想去到赵眠身边,肩上的刀却不允许他这么做。扶资淡道:“刀剑无眼,王爷还是别乱动为好。”

赵眠不想对父亲说谎,硬着头皮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萧世卿神色猛地一沉,深不见底的眼眸绽出锋利的寒芒,落在魏枕风脸上时,仿佛要飞出刀子一般。

魏枕风心虚得要命。他和周怀让等人不同,他对萧相的敬畏不是因为萧相是南靖丞相,也不是因为他权势滔天更甚千军万马,只是因为他是赵眠的父亲。

是他把萧相的宝贝儿子折腾成这样的,他还不后悔。

魏枕风再如何心虚,言辞间都不失礼数:“萧相若不嫌弃,晚辈愿侍奉于殿下左右。”

“侍奉”二字从北渊亲王口中说出,已是极大的示弱,然而萧相却丝毫不领情。

“不必。”萧世卿道,“扶资,请王爷喝茶。”

扶资道了声“是”,将刀收入刀鞘中:“王爷,请吧。”

魏枕风并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赵眠。他看向赵眠,用眼神询问:我该走吗?

赵眠用眼神回答:走,这里交给我。

魏枕风无奈:好吧,那你万事小心。

赵眠无语:这是我爹,我小心个屁。

萧世卿冷眼旁观小年轻们的互动,直至魏枕风收回目光,笑道:“萧相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王爷从眼前消失后,萧相明显“平易近人”了一些,沈不辞大胆走上前,道:“丞相,属下背殿下回去歇息。”

萧世卿看着长子强撑仪态的模样,道:“我来罢。”

赵眠蓦地睁大眼睛:“父亲……?”

萧世卿淡道:“许久未背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