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碗水端平,不吹不黑(第2/2页)

明末的文盲,很少有家国情怀,只有父老乡亲。

哪怕是李自成,在米脂县城,除了杀仇人之外,就很少杀父老乡亲。

但出了米脂县,当他缺粮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屠掠。

出了延安府,就能屠两成。

出了陕西省,甚至能屠一半。

张献忠到了四川,那就更是可以不需要设置底线了。

每一个流贼酋守,在不同地区的残暴程度下限,是非常灵活的。

不能因为一个人在某一个特定地点的残暴程度,就给这个人简单定性。

袁时中李际遇在河南确实屠得比李自成少得多,劫掠也少得多,这是铁的事实。

但动机如何,后人就不知道了,可能他们本身就是河南人,这一点也会起到相当大的作用吧。

具体到袁时中,他就信誓旦旦保证说,他在濮阳老家起兵时,就只杀官府仇人,不祸害乡亲。但那年大灾不断,杀了官府后不缴税了还是不够吃,那就得抢。

要吃饭的嘛,

天大地大什么伦理道德法律底限都没有生存本能大。

马尔萨斯陷阱来的时候,本质就是这片土地养不活那么多人口了,非要死一半,没有谁对谁错,抽签隔一个枪毙一个的都有。

大草原上自然法则,狼羊数量有增长衰退曲线,这还能有道德对错?

袁时中只好南渡济水到归德府境内杀、掠,这样好歹不是杀自己原本同一个府县的乡亲了。

以邻为壑嘛,杀起外地人来,手软程度顿时下降一个台阶。

至于后世说李自成“闯王来了不纳粮”……拜托,那是历史上崇祯十六年三月之后,他已经拿下开封府,有了根据地意识后,才开始这么干的。

在此之前,根本没有根据地意识(想有这种意识也站不稳,因为打不过官军),怎么可能有不残暴的。

自古流贼都比坐贼残暴,这是铁律。

坐贼需要根据地,对根据地,对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能乱屠。没有根据地意识的,杀了都不是杀自己人,为什么不杀。

黄得功大致摸清了袁时中之所以在本地没那么残暴、又看不惯李自成残暴的本质所在、矛盾核心后,对重用这些河南本地人流贼酋守,也又多了几分信心。

而这些考量、对供词的转述,他当然也会让幕僚写进将来给沈抚台和刘国能的书信里,好让他们在接收人马时更多几分理解,降低磨合过程中擦枪走火的冲突风险。

想明白这番道理后,看起来河南本地那些凡是之前先投罗汝才、以至于被李自成当炮灰使、同时对李自成屠杀他们老乡心存不满的那一小撮流贼将领,就都有分化瓦解的可能性了。

这条信息非常重要,对于后续跟李自成的决战,也会有相当大的影响。利用好的话,哪怕拉不到更多人,至少能让李自成对内部的猜忌怀疑更加加深。

更加不敢用河南人跟沈树人作战,惧怕局部的临阵倒戈。

……

把相关情况彻底摸清后,黄得功试图在袁时中身上榨出来的最后一部分价值,就是闯军近期的军事部署情报了。

袁时中毕竟刚来,肯定知道友军不少机密。

黄得功问了一些周边要素后,就集中到一个关键点上:“袁游击,你说这袁宗第被闯贼派来归德府就粮,距离我军拿下陈县、进逼柘城,已经有两天了,

李自成应该已经把沈抚台抵达陈县,需要袁宗第集中兵力去陈县参加决战的消息送到了,袁宗第为何还在商丘城下围城不动呢?莫非他想背叛李自成?”

对这个问题,袁时中很想趁机表忠心详细回答,奈何他能力不济,也说不出太高深的大道理,只能是揣测地说:

“这一点末将也不甚明了,不过末将在来归之前,曾经也接到闯贼信使送来的最后一份情报,其中说让我们在归德府的众将,都全力去助战攻打商丘。

有情报说两个月前从怀庆、卫辉等地出逃的潞王、嗣福王、嗣赵王,可能都在商丘城内。要袁宗第设法杀了上述诸王,再给沈树人一个陷藩之罪。”

黄得功闻言大惊:“什么?潞王福王赵王居然在商丘城内?我怎么不知道?朝廷都没听说的事儿,李自成怎么可能打探明白?”

袁时中也无法解释:“这一点,末将就不清楚了,末将只能说出闯贼传达的事情,黄将军不信,那个闯贼信使还被末将绑了,一并送来了,黄将军可以亲自严刑拷问。”

黄得功心念电转,已经闪过了好几个动机:不管福王潞王是否在商丘城内,自己原本就做好了打算,要拖住袁宗第。所以不管诸王在不在,都不影响自己的决策。

如果在的话,那么解围商丘的功劳就更大了,还能让沈树人也免于获罪,一举多得。因此无论如何,商丘解围是去定了。

查清真相的效果,无非是更加坚定自己的决策和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