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宝嫣的到来无疑为气氛添上一层暧昧的遐思,客卿们都在观望她,看这位新妇是否适合做晏家的主母。

如果合适,自然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

如果不合适,客卿们自己也会对新妇有所评价,评价的好坏取决于日后需不需要将主母放在眼里,如同为郎主效力一样,同样辅佐她。

经过观察,答案自然是褒贬不一的。

太年少了,像是还待字闺中的娇女,很柔弱,看起来不是很能撑得起大梁的模样。

也有觉得说这种话还太早了。

的确是看起来没有历经过风霜的样子,但是气质和行举,很有贤惠的主母风范,不是吗?

“还未恭贺郎君,喜结良缘。”

说话的是离晏子渊最近的一位客卿,是教授过晏子渊学识的老师,相貌普通,人瞧着却十分斯文。

高觪:“这位新夫人,仙貌淑德,识大体,是位良配。”

面对老师的祝贺,晏子渊嘴角微僵地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宝嫣的确是很适合做主母的人,可是因为迟迟没有与她圆房。

她越是在旁人眼中表现出大体端庄的一面,就越叫晏子渊感到压力。

如今府里上下都误以为他没瞧上新妇,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不去新房,是为了逃避履行丈夫的义务和责任。

涉及颜面以及自尊心,晏子渊才会以养伤和处理公事为借口,一直住在书房那边。

像是越避讳什么,就越逃不开一样。

没想到连高觪也开口劝说他,“夫妻不和乃是大忌,我观少主母不是那等刁蛮无比的人,若是二人之间有什么嫌隙,还是尽早说清为好。”

“老话说家和万事兴,家和福自生,郎君与少夫人年岁相差不大,称得上年少夫妻,又都是上乘佳貌,总该心生慕艾才对。怎会走到相敬如宾的地步?”

他是看晏子渊和宝嫣在宴客时,举动并不热络,才说出这种话。

本意上,也是劝他们夫妻和睦。

因为谁也猜不出,放着这样的娇妻不疼爱,反而疏离她的原因。

正上方,也就是主客背后的位置,摆置了一张隔绝所有人视线有三扇门的绢布屏风,花瓶和树枝的存在,挡住了屏门之间的缝隙。

陆道莲的身影,在两边的乐师衬托下,并不显得出奇。

他膝上放了一把琴,只是早在一刻之前就没有弹了,即使瞥见他的侧影,也只会误以为他是被请来弹奏的乐师之一。

高觪的话还在继续,“眼下不是多事之秋,意外却也频出不穷,我得到消息,上京乱了起来。圣上年事已高,皇后和贵妃争执不下,局势很不明朗。”

“我能力有限,郎君身居高位,应当比我更早知道消息?听闻国师带走了一部分上京势力,藏了起来。至于藏身何处,还不得音讯。”

“若是到时上京那边需要清河助力,郎君可得早做准备。”

高觪:“我的意思是,若是摸不透上京的情况,可先安排少主母的母家,打先锋……”

那就是出头鸟,相当危险。

恐会引来主母的反对。

高觪:“前提是,郎君与少主母的感情须得和睦,若能有个子嗣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也许看在小郎君的份上,主母应当会同意母家为郎君牺牲一二。”

作为客卿,人生中所能为主人做的,无非是献计献策,成就大业。

然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关注主家的子嗣。

要想大业能千秋万代,没有后人继承是不行的。

晏子渊成家后,自然避不开延绵子嗣的责任,即使晏家人不催促,这些客卿们也会考虑到这个问题,施予他压力。

不然辅佐的贵主后继无人,他们的成就岂不是无法延续,那以前拼搏的大业就相当于白白浪费了。

这些野心家,不会想要看到这种结果。

晏子渊强撑起虚假的颜面,露出一缕微笑,似是认同了客卿的观点:“老师说得对,我的确该好好考虑子嗣的问题了。”

如若不想让人发现他那出了毛病,就得付出让人能够相信,并且肉眼看得见的实际行动。

“今夜起,我会去我夫人房里,感谢她这段时日执掌家务的辛苦。”

晏子渊的话,引得高觪赞同的点头,甚至猝不及防大笑出来。

堂屋内不懂发生什么事的其他人,神色茫然各异,连特意与他们隔开,坐在另一端的宝嫣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还以为是客卿里身份最高的高觪,与晏子渊许久不见,相谈甚欢,才笑成这样。

殊不知,晏子渊的话夹带了些许浮想联翩的暧昧。

成年的郎子之间,没有家室还好,有了家室,话题自然变得荤素不忌。

以前晏子渊没有成亲,不好说一些出格的言语,现下他自己主动开腔,高觪作为过来人,也就戏说两句,热一热气氛。

各番绮思,尽在不言中。

听完了整个全程,不漏一字的陆道莲稳坐在筵席上,随意地拨弄两下琴弦。

除了眸色晦暗,纵使听见“今夜起,会去夫人房里”这种话,面容上的神情依旧无波无澜。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到做到,晏子渊当着高觪的面,招来亲随传话给宝嫣。

宝嫣听到小观在身旁的耳语,满脸惊讶且不可置信地望向夫婿。

是什么让晏子渊改变主意,突然想要今夜去她房里?

震惊是震惊,这倒是宝嫣期望的事。

当然她也很不好意思,甚至为此心生一丝紧张,在宾客们散尽,晏子渊送客去了以后。

堂屋内就只剩整理乐器的乐师。

她并没有注意到那扇铺满褐色绢布,画满花鸟云山的屏风后还坐着一道迟迟没有动弹安静而沉默的身影。

在没什么人,声音也不嘈杂的情况下,宝嫣和婢女小声交谈的话语,还是清晰地灌入他的耳朵里。

宝嫣想到今夜有可能发生的事,神态忸怩,面颊上有一坨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去的艳丽红雾。

宝嫣:“夫君要来我房中,该做些什么准备呢。”

小观:“女郎可以和郎主喝合卺酒了。”

“对,酒,酒一定要备。”宝嫣灿然一笑,下一刻又收敛起来,咬住嫣红的唇。

似哼非哼,小声问:“那,那是不是新婚那夜穿的小衫、抹胸,也可以从箱子里拿出来?夫君……”

“夫君还没看过呢。”

沉默的人影终于朝她看过来,陆道莲挑起眉眼,定定地盯着一无所觉的宝嫣。

她并没有那么矜持端庄。

她怎敢讲出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