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第2/3页)

袭人明明早就想到了这一节,此时却急忙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架势,拍着额头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说完,忽又面露苦色:“只是我前阵子,曾因为二爷的事儿得罪了莺儿,连带着二奶奶只怕也……”

说着,又面带期盼的看向了探春,希望她能从中说和一番。

不想探春直接摇头道:“若如此,那就有些麻烦了——要么干脆让你老子娘赎你出去就是,脱掉奴籍海阔天空,再也没人能随意摆布你了。”

“这……”

袭人面露尴尬之色。

原本家里是凑足了钱打算要赎她的,可她当初咬死了不肯离开荣国府,哥哥嫂子便用那笔钱置办了田地,如今突然又说要离开,仓促间难道要哥哥嫂子卖房卖地不成?

莫说哥哥嫂子未必答应,就算答应,她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于是吞吞吐吐道:“我不想连累家里……”

探春打断了她的话,追问:“是不想连累家里,还是不想离开二哥哥?”

袭人再次顿住,面显挣扎之色,好半晌才又追上去道:“就是不想连累家里。”

探春再次追问:“这么说,只要不被送去牟尼院,让你离开二哥哥也成啰?”

“是、是的。”

袭人咬着牙,艰难的挤出了回答。

探春头一次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端详着她道:“既如此,我倒是有个想法,如今我身边只一个侍书还算得用,在家自然够用,但以后……你要是肯跟我,我就找太太把你讨来。”

“这、这这……”

袭人闻言大吃一惊,听三姑娘这意思,分明是想让自己给她做陪嫁!

可这……

她慌张到有些结巴:“我、我毕竟、毕竟已经……”

“平儿如今不就在焦家吗?”

探春听出她话的意思,不以为意的道:“还不是照样抬了姨娘?”

这倒也是。

想到平儿的境况,袭人心下倒真有些松动了,自己若能做到平儿那份上,岂不比在荣国府蹉跎强上百倍?

不过……

“我哪敢跟平儿比,她和焦大爷是自小的交情——再说了,二爷那边儿……”

“只要你自己愿意,二哥哥也不会硬拦着,晴雯不也在那边儿吗?”

袭人再次沉默。

当初贾宝玉对晴雯的纵容,在众丫鬟里是独一份的,可晴雯被迫转到焦家时,他也确实没能拦下来。

那么这次换成自己,结果会有所不同吗?

探春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想着略略添加些砝码也好,故此见她不答,便也没再说什么,抬手指了指前面道:“到地方了,你是跟我进去见宝姐姐,还是……”

“我、我……”

袭人被探春一番话搞的心乱如麻,甚至都没能听明白三姑娘到底在说些什么,茫然的抬起头支支吾吾,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

“你自己再想想吧。”

探春见状,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然后便去了薛宝钗处。

不想一进门又瞧见了薛姨妈。

她不由一怔,诧异道:“不是说姨妈去了我们太太那边儿吗,怎么……”

薛姨妈起身笑道:“你们太太太忙了,况我主要是来瞧你姐姐的,如今见她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你们说你们的,我先去里间眯一会儿。”

宝钗也忙跟着起身,两人将薛姨妈送进里间,这才重又在客厅里落座。

探春将自己写的文章交给宝钗审阅,然后又轻车熟路的翻阅起了宝钗新写的文章。

两人的文章风格迥异,一个以文辞犀利入骨三分著称,每每能令观者拍案叫绝;一个擅长罗列各种数据,通过详实缜密的文字让人深信不疑。

至于林黛玉,则是以奇思妙想天马行空著称,总能让人不明觉厉。

邢岫烟则学焦顺走了小作文路线,最擅长调动读者的情绪。

探春一向是快枪手,很快读完了宝钗的文章,又在自己认为需要略作修改的地方做好了记号,便停下来开始饮茶。

等了一会,见宝钗还在批阅,她忽然问道:“我怎么瞧着,有几篇文章像是林姐姐的文笔?”

薛宝钗茫然抬头:“是吗?我还以为是邢姐姐的手笔呢。”

“或许吧。”

探春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如果那几篇文章确实出自林黛玉之手,那这事儿就有意思了——焦顺是怎么找到她做枪手的?又或者两人一直就没断过联系?

若是别人,探春或许会猜测是林黛玉为了逃避现实,所以才选择了隐姓埋名。

但和焦某人扯上关系,却是让她没办法不多想了。

可若真是她想的那样,薛宝钗又在其中充当着什么角色呢?

正手托香腮看着薛宝钗若有所思,宝钗忽然又抬头问:“你说这次焦家能不能扛过去?”

“当然能!”

探春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你见他什么时候输过?”

宝钗没再多说,但心中却为焦顺捏了一把汗。

以前焦顺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除了他自身的能力之外,也离不开皇帝的信重和支持,但这次……

皇后和吴贵妃可未必能像皇帝那般坚定不移!

……

还真就让薛宝钗猜对了。

皇后和吴贵妃面对眼下的局面,也确实产生了动摇。

主要她们身为后宫妇人,从未直面过如此压力,一边是皇室宗亲摩拳擦掌,一边是朝中重臣跃跃欲试,二人虽在深宫之中深居简出,却总觉得好像被群狼环伺一般。

首先打退堂鼓的,当然是色厉内荏的吴贵妃。

她一开始还痛骂群臣不忠、忠顺王狼心狗肺,但等到压力持续不间断的施加上来,心里头就有些够不着底儿了。

这日下午,她跑到储秀宫中大肆抱怨:“那焦畅卿实在是不中用,说要打什么舆论战,我看他分明就是被人家按着打!”

她踩着厚底绣鞋来回踱了两圈,又烦恼道:“这一会儿说是朝中无人做主,一会儿又催着要增补内阁学士,答应哪一个都不好,可也不能总这么拖着吧?”

皇后虽比她稳重,可承受的压力却也更大更多,故而眼下也忍不住有些心浮气躁。

长叹一声,苦恼道:“我如今一睁眼就要为各种事情发愁,上到封疆大吏的升调,下到赈灾抚恤的钱粮,千头万绪都不知从何处抓起——以前还不觉得,如今才知道皇上管理这偌大一个国家,到底是何等的不易。”

吴贵妃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如今她甚至都有些后悔,不该早早冷落贾元春了——反正她是妨主,又不是妨幼主,等皇帝一命归西的时候再处置她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