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听我说,谢谢你(第2/4页)

当然,会有人看着他。

其实朱高煦现在就算要跑,也无处可去。天下之大,已无他的容身之地。

他战战兢兢地出了宅子,在那集市里足足逛了一日,夜里才回。

次日,依旧在外闲逛,那宅子,他是一天也不愿意待下去了。

只有被囚禁的人,才知道繁华俗世是何等的珍贵。

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以往他总是前呼后拥,而在这里,再没有人会将他当一回事。

他似乎心情平和了一些,不过依旧还是惴惴不安。

在客栈里,他落座,每日有人会给他一两银子,此时,他点了饭菜。

这时,一个和尚进来:“店家,老规矩,上斋菜。”

朱高煦回头,惊呆了,眼前这人,不是姚广孝是谁?

“姚师傅,姚师傅……”朱高煦匆忙上前。

姚广孝见了他,微笑道:“殿下……”

一听有人叫自己殿下,朱高煦泪流满面,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父皇如何啦……他……他会赦免我吗?”

这一次,他没用本王。

姚广孝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什么?”

姚广孝道:“你下诏狱之后,陛下已动了杀心,你那一日敢杀张安世,他日就敢杀太子,这等大罪,陛下已让锦衣卫论罪了,而论出来的……乃是图谋不轨,是大逆。”

朱高煦打了个寒颤,他再傻也清楚,大逆是什么意思。

如果父皇但凡有一丁点仁慈,论罪的人得了陛下的暗示,自然会论出不痛不痒的罪。

而一旦将此罪堂而皇之地呈送到父皇的面前,他只怕真可能人头落地了。

姚广孝看着他脸上表情不断变化,叹息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

朱高煦觉得怪怪的,阿弥陀佛是佛家语,而上天有好生之德出自论语。

姚广孝继续道:“得知此事之后,太子跪在了大内为殿下求情,那张安世,也特意去了诏狱,打了你一顿,哎……张安世真是好人啊。”

提到张安世,朱高煦就想到自己被痛打,顿时怒从心起:“他羞辱我……他……”

姚广孝依旧微笑道:“你要杀他,闹的这样厉害,他去诏狱打你,同样闹的厉害,若是你杀张安世,是大罪。那么张安世去诏狱打你,岂不也是大罪?所以……此事,就从大逆不道,成了彼此胡闹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故意顿了顿,才接着道:“他是在救殿下啊。也是给了陛下一个台阶,如若不然,殿下以为,自己能活到了这个时候吗?”

朱高煦吃惊道:“他有这样的好心?”

若是从前的朱高煦,一定满不在乎,他过于高贵,总觉得身边的人,本就理所应当的迁就自己,自己有天大的错,也会有人给自己兜着。

可经历了自己身边那些兄弟的冷漠,还有从前仰仗自己的人对自己的疏远。

朱高煦也已清楚,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迁就。

哪里想到,真正在这个时候,肯伸出援手的,竟是自己的皇兄,还有素来跟自己互不对眼的张安世那狗贼呢?

姚广孝道:“正因为如此,殿下才能从诏狱中出来,不过……你这罪孽太大了,虽是能活命,可将来如何,贫僧却说不好,你好自为之吧。”

朱高煦眼眶微红,似乎有了几分悔恨。

他狠狠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桌子顿时哐当作响,轰然倒塌。

轰……

朱高煦吸着鼻子:“哎……我……我……”

正说着,这边小二便冲了来,大叫道:“入你娘,赔钱。”

朱高煦勃然大怒,本王天天挨朱勇几个的打也就罢了,还受你这鸟气?

朱高煦顿时气咻咻地道:“入你娘。”

“入你娘。”

“入你娘!”

“入你娘!”

“你等着,俺叫人,今日绝不教你走了。”

朱高煦冷笑:“去叫,我一个打十个。”

他挥舞着拳头,宛如一头雄狮。

结果……那小二大呼一声,于是……这店里后厨,还有楼上的伙计以及账房,竟一下子冲出了三十多个人。

朱高煦:“……”

姚广孝早见不妙,阿弥陀佛也没念,跑了。

一时之间……乒乒乓乓一阵。

总算有跟从朱高煦来的几个人,冒险将鼻青脸肿的朱高煦拖了出来。

朱高煦依旧骂声不绝:“他还敢骂我娘,我入他娘!”

……

张安世已经许多日子不来了。

足足过去了半个月。

等张安世再次出现的时候,朱高煦一下子跳了起来,不过似乎又觉得不妥,连忙又摆出一副淡漠的样子。

张安世笑眯眯地道:“今儿天气真不错,听说你在客栈里吃饭不给钱?”

朱高煦大怒:“胡说,胡说什么八道,那狗贼污蔑我,他们居然还纠结人打我。”

张安世叹道:“你就不能从自己身上找点原因吗?为何人家不打别人,偏要打你?”

朱高煦只觉得憋了一肚子气。

张安世又道:“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事,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你转的。”

朱高煦居然没反驳,低头不语。

“你看我,我就晓得……人都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不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别人就该当要奉承你。”

说罢,张安世坐下,翘起脚,道:“老二,我口渴了,去给大哥斟杯茶来。”

朱勇道:“噢。”

却在此时,朱高煦咬咬牙道:“多谢。”

“啥?”张安世笑吟吟地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叹了口气,才道:“事情的原委,我已知道了,你打我打的对,多亏你打了我。”

张安世道:“不必谢,我也没动手,都是我兄弟打的,你要谢,就谢他们吧。”

朱高煦道:“皇兄还好吧?”

张安世道:“还好,不过……”

张安世顿了顿,才又道:“他对你倒是牵肠挂肚,怕你在这里受委屈。”

朱高煦低着头不说话。

张安世道:“姐夫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兄弟怎么能相残呢,不能坏了规矩!你有儿子,姐夫也有儿子,将来我也会有儿子,后辈们若是看到自己的父辈这个样子,岂不都有样学样?从大义上来说,这不妥。从小情而言,他与你一母同胞,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打小的时候,他便与你坐一桌吃饭,和你一起嬉戏玩耍,当初你与姐夫年幼的时候,那些愉快和不愉快的事,你都忘了吗?”

朱高煦惭愧地低着头:“别说啦,再别说啦。”

张安世唏嘘道:“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给瞻基他们做榜样呀,如若不然,效仿那司马家族那般,父亲杀儿子,儿子杀父亲,兄弟相残,外甥杀舅舅吗?就为了一个皇位,当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