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陛下大喜(第2/4页)

这里头哪一条,罪过都不小。

朱棣脑海里的纪纲,已经完全是另一副样子了。

从前的时候,纪纲对他可谓是俯首帖耳,卑微得像一条蛆虫。

纪纲表现得那样的卑微,以至于连朱棣都认为,这个人虽有野心,但是这种野心,远远小于对他的恐惧。

所以他认为,这个人,绝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胡来。

可终究,朱棣还是大意了,他过于高估了自己,这纪纲,何止是胡来?

甚至……

看到一份关于假传圣旨,得官盐数百万斤的供状时,朱棣人都麻了。

盐铁专卖。

大明的税赋,除了粮税之外,最大的来源就是盐税,因此,所有的盐商,都需要盐引,否则就以贩卖私盐论处。

这每一斤盐,就是银子。

可是……纪纲随随便便地拿一张锦衣卫的驾贴,就可伪造这是朱棣的口谕。

往盐场搬盐,数百万斤啊,数百万斤是什么概念?

这都是钱,是真金白银啊!

更可怕的是,其实还不只是如此。

可怕之处就在于,如此堂而皇之,这里头要经过许多的程序。

譬如办事的锦衣卫中层官员,譬如负责押运的官校,譬如分销的商户,又如盐场的人员,还有……户部……这么多盐,盐场一定要上报户部。

至于地方上的官吏也要协助,盐运使……还有布政使……这些人……难道看不出一丁点蹊跷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皇帝不可能直接下达数百十万斤盐的口谕。

可偏偏,从上到下,这锦衣卫内内外外的所有人,一个个都默不作声。

没有一个人奏报。

也无一人质疑。

这证明什么?

证明锦衣卫内部,甚至是半个户部,还有地方上的布政使,盐铁使,地方的知府、知县,都在装傻。

每一个人都视而不见。

可怕的更是……纪纲一早料到,没有人敢多嘴,没有人质疑,甚至一点都不担心,有人胆敢奏报。可见这纪纲对自己自信到什么地步。

而这自信,又从何而来的呢?

为何能如此的有恃无恐?

他将自己当皇帝了吗?

朱棣深吸一口气,他觉得有些眩晕。

一份份供状,都是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以至于朱棣冒出一个疑问,这纪纲……怎么就敢这样?

抬头,朱棣凝视着张安世道:“这些……千真万确吗?”

张安世道:“陛下,都是他的亲信心腹们的供状,上头有签字画押,而且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这些人……其实有不少,都参与了纪纲的事。也就是说……他们自爆这些,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株连的准备。陛下,有谁会冒着自己跟着一起掉脑袋的风险,去揭发纪纲呢?”

顿了一下,张安世又道:“除此之外,这供状之中,彼此的证词都可以交叉印证,而且……时间、地点,牵涉到的人物极多,就算是一个两个人栽赃,可只要顺着供状,去捉拿其他涉事之人,还有这么多的苦主……难道……这些人也会作假,就说假传圣旨的盐场一案,牵涉到交接的人,至少有数百上千人,还有那盐场肯定也有账簿,所以……臣觉得,这骗不了人。”

朱棣颔首,这样的案情,确实是清晰可见,这纪纲真的是连装都不装了。

此时,张安世正离得朱棣很紧,他压低声音道:“臣还听说,他有时会召一些官校去家中宴会,当着宾客的面,穿着亲王才能穿的蟒袍出来,众人见了,谁也不敢说一句不是,只说他英武非凡……夸奖他……”

“够了。”朱棣勃然大怒,他脸羞红到了极点:“不要再说了。”

张安世的话,不啻是在打朱棣的脸。

他自以为,自己驾驭纪纲,犹如儿戏一般,谁晓得……他更像是被纪纲耍弄,这纪纲,简直就是把他这个皇帝当做了傻瓜。

朱棣气极了,恶狠狠地道:“纪纲人在何处?”

“已经拿下。”张安世道:“臣已命人好生看押,就是担心他死了,他身上……有太多东西。”

朱棣道:“他就这样束手就擒?”

张安世道:“他倒不肯束手就擒,只是……他也没有料到,臣突然出现,这得多亏了……金部堂……”

金忠在殿中听罢,脸色骤变,脚开始下意识的,往同僚的身后躲。

虽然已经预料张安世这和大缺大德的家伙……肯定要把他金忠牵扯进去。

但是没想到,这家伙说到他的时候,如此的行云流水,一点惭愧的样子都没有。

朱棣倒是没有继续追问,此时,文武百官在此,朱棣只道:“那些官校,控制住了吗?”

“臣没有控制他们。”张安世道:“这些人,不过是瓮中之鳖而已。”

朱棣立即明白,张安世已将这些人驾驭住了。

他深深地看了张安世一眼,深吸一口气,才问:“你怎么起死回生的?”

张安世苦笑道:“这……说来话长。”

朱棣左右四顾,正色道:“诸卿退下吧。”

此言一出……

众人个个脸色惨然。

赵王朱高燧,方才还一副悲痛的样子,现在更加悲痛了。

而解缙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脑子已开始高速运转,此时……一个可能慢慢在脑海中浮现。

可是……即便想到了这个可能,又有何用?

于是,众臣纷纷退散而去。

那杨荣和胡广,临走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瞥一眼张安世。

他们有时候……对张安世也算是服气了,这张安世也算是特别能折腾的典范了,这种事儿,也只有亏得他才干得出来。

金忠一听退下,如蒙大赦,立即要掩在人群之中,逃之夭夭。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是非之地,先跑为妙。

谁晓得,这时一个声音道:“金卿家,也留一下。”

金忠:“……”

他心里只能叹息,可惜……给人算了一辈子的命,结果……却没算到自己。

倒是此时,魏国公徐辉祖,却是故意凑了上来,在和张安世擦身而过的功夫,朝张安世笑了笑。

张安世回以微笑。

他发现,徐辉祖看向他的目光,是溺爱的表情,让他……心里有点发毛。

众臣退去。

朱棣这才狠狠地瞪了张安世一眼:“说罢,你来说说罢,老实给朕说,朕尚可免你欺君之罪。”

张安世道:“陛下……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想……还是金公来说为好。”

金忠要跳起来,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栽赃啊。

搞得好像这一切他都知道内情,而他为啥知道内情,还不是说,这都是他教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