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格杀勿论(第2/4页)

刚刚运来的稻草也送来了,预备将它们在田里点了,烧成草木灰。

一番摆弄,此时却有宫里的宦官来,这宦官道:“安南侯在不在,在不在?”

邓健抬头道:“走了。”

“走了?”这宦官嘀咕:“方才还有人向陛下奏报,说是安南侯总往这儿跑呢,陛下可生气了,要咱来此传口谕,让安南侯收收心……”

他自言自语着,突然细细一看邓健,随即眼眸微微一张道:“哟,这不是当初东宫的邓公公吗,是咱呀,咱陈贵。”

邓健其实早认出了他,顿时羞红了脸,不敢抬头起来。

当初……邓健这一批年纪小的宦官,被亦失哈点出来,而后让一个老宦官,教授他们读一些书。

邓健和陈贵都在此列,能被带去读书的,后来都发迹了。

不过读完书之后,陈贵只是去了通政司,就是专门负责传达宫廷内外的文书,其实运气并不算好。

而邓健的境遇,却是当时许多同期宦官最是羡慕的,因为他去的乃是东宫。

这东宫可是好地方啊,将来攀附上了太子和太子妃,等到太子殿下克继大统,少不得……得是二十四监里的掌印太监。

可哪里想到,造化弄人,当初最是风光得意的邓健,如今恰恰混的最惨,他先是从东宫出来,跟着郑和出海。

其实能跟着郑和出海也不算太坏,有郑公公罩着,将来也少不得有前程的。

谁晓得……这邓健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最终……却在这栖霞……混到了种地的地步。

邓健羞红了脸,不敢相认。

陈贵却忙抢上去,倒是没有讥讽,也没有阴阳怪气,却是道:“邓公公,哎……这是咋了,怎么要你来耕地了?你是不是得罪了谁?是谁这样害你?”

邓健摆手:“没……没有人害咱,咱自己愿意的。”

陈贵唏嘘道:“实在不成,可去寻亦失哈大公公求个情,他是最体恤咱们的。宫里头,现在可能没有什么好差事,可至少,也不至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当初咱们几个老兄弟儿,说到你出海归来,还为你高兴呢,谁晓得现在……”

若是陈贵讥讽自己几句,邓健倒也罢了,他是宦官,年纪小的时候大太监们骂,年纪大一些,伺候贵人了,偶尔也有贵人会迁怒他。

唯独这陈贵一番嘘寒问暖,教他无法忍受。

于是他忙摇头道:“可不能寻亦失哈大公公,他若晓得……不好的……”

陈贵却又道:“咱可听说,你当初和安南侯交好,不是你看大他的吗?他现如今在陛下的面前,可得意得很,更遑论太子殿下也对他宠爱有加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为何不去寻他?他随便在陛下和太子殿下的面前说上几句话,怕也不至教你到这样的地步。”

“哎……邓公公啊,咱们做奴婢的,不就是指望着贵人们吗,这时候不指望他们,还能等什么时候?”

邓健哪里好意思说,这就是张安世要他干的。

一提到张安世,邓健的眼眶便红了,憋不住的眼泪,啪嗒的落下来。

却意识到自己不好在陈贵面前落泪,他便连忙举起衣袖挡自己的眼睛,忙不迭地道:“这真的是咱愿意的,陈贵,咱们是好兄弟,当初咱们罚跪的时候,可都是黏一起的。你回宫里,可别声张,传出去不好听。”

陈贵听罢,只是叹息道:“哎……这算个什么事啊,怎么到了这样的地步。前几日……还好好的,听闻你侄子还升了官,还以为你现在肯定要回东宫,做红人了呢。至不济,也调司礼监或御马监里重用……这几日,是不是得罪了小人了?”

邓健慌忙摆手道:“别问啦,别问啦,你快回宫复命吧,宫里的差事,可迟不得。”

陈贵又忍不住叹息,想了想,从袖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点碎银子:“宫外头不比宫里头,何况还在这庄稼地里,细的事,咱也不敢问,宫里的贵人们变幻莫测。这些银子,你得拿着,真要还有什么急难的事,总还可防身。”

邓健知道,自己若是不拿,这陈贵怕又要埋怨一大通,索性接了,道:“你记着,别去和人说。”

陈贵点点头,便匆匆离开了。

几十个庄户,一齐将稻杆子烧了。

随即去寻邓健,却不见人。

大家分头搜寻,才有人在远处一处荒地上看到了邓健。

“别找了,邓太监在那儿哭呢,呜呜呜的,要喘不上气啦。”

“要不要上去问一问,我瞧他挺可怜的,这种地不好吗?俺家祖宗十八代都这样种地过来的。”

“别去,人家和咱们不一样,咱们是子子孙孙种庄稼,人家入宫求个啥?”

“是啊,是啊,别去,别去,人啊,若是遇到了难处,找个无人的地方,哭一会儿就好了。若是冒冒失失的去,反而讨嫌,不过……俺也奇怪,邓公公哭个啥。”

“应该是想起亲人了吧。”

“可没听说他有亲人,噢,是有一个侄子,可也极少提。”

“嘘,我和你们说,邓公公经常提起的,就是太子啊、太子妃娘娘……噢,还有安南侯……你是不晓得,平日里他虽提安南侯少,可每一次安南侯来,他可精神了,安南侯走的时候,他便要失落一两个时辰。我上一次听他偷偷地念叨,说什么安南侯一定不会害他什么的。俺还听说那安南侯,是邓公公养大的。”

“你瞎胡咧个啥,真要邓公公养大的,还能让他种庄稼?世上哪有好事轮不到自家人,坏事倒让自家人去干的。我看邓公公这是吹嘘。安南侯可是好人,他不会干这样昧良心的事。”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却见邓健在不远处,背着手,露出严厉的样子伫立着。

众庄户听罢,一个个打了个激灵,纷纷讨好似的笑。

邓健白了他们一眼,肃然道:“翻地,再来两个人,随咱去看看苗。”

“是。”

众人一哄而散,各司其职去了。

……

“公子……”

有人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那一处青楼。

在这青楼里的一个厢房中,那公子正赤着上身,只穿着一件绫罗马裤,此时正坐在胡床上,两个男儿被他肆意地搂在怀里。

其中一个男儿,已是脸色惨白的样子,眼里无神。

只是这公子眼角的余光扫射到他身上的时候,这男儿才立即强笑起来。

公子见他笑得勉强,立即就怒道:“滚一边儿去。”

这男儿顺从地退下了胡床,跪拜在地,瑟瑟发抖。

公子这才抬头,神情慵懒地看向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