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帝心难测(第2/3页)

张安世也没想到朱棣在背后有这么一着,吐出了一口浊气道:“陛下早说啊,若是臣知道,陛下令有所图,臣……定不会如此冒失。只是……”

朱棣脸色却温和了许多。

至少在这个过程中,朱棣也已深深体会到亦失哈的体贴,太子的至孝,以及伊王与张安世的忠心。

能够抵制住太子克继大统的诱惑,冒着被父皇责骂的风险,火速入宫,单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太子的孝顺绝非是作伪了。

张安世乃太子妻弟,这个时候,却也能有此表现,亦是足以令朱棣欣慰。

因此,朱棣虽有些遗憾原本的计划被破坏,却也没有真的生气,摆摆手道:“只是什么?”

张安世一脸狐疑地道:“只是他们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处……即便陛下……咳咳……不幸驾崩,可太子殿下,萧规曹随……”

朱棣淡淡道:“没了一个,才能没掉第二个。地上有三块石头,若是不踹掉第一块,怎么清理掉第二块、第三块?等到了太子登基,可能……他们就有其他的办法了。朕在位,做了一些事,而这些事,也足以教人对朕咬牙切齿。”

张安世想了想道:“会不会陛下多虑了?”

朱棣深深看了张安世一眼,才道:“想当初,为了大位,朕与朱允炆叔侄尚可以相残。朕也听闻,在民间,为了一点家当,兄弟反目者,也是比比皆是。由此可见,这是人心使然,朕操持天下的把柄,怎么可能只是多虑?”

张安世:“……”

这话,显然又属于张安世不敢接的一类,当然,偷偷去跟人说陛下吃X是另一回事。

可当着面,和朱棣讨论叔侄相残,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陛下显然也是被逼急了,想要证明世情险恶,所以才自揭伤疤,可张安世反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缓了半天,张安世才道:“既如此,那么臣……这便审讯这徐真人,还有……牵涉此事的……”

朱棣却是摇着头打断道:“不必啦,牵涉的人太多,绝不是一个两个。所谓抱团取暖,朕的那些大臣们,可一个个精明的很,想要抓住他们的尾巴,谈何容易?正因为如此……所以朕才……在方才……昏厥过去……”

张安世大惊,道:“方才是假的?”

朱棣没想到到现在,这家伙还没想到他是假昏厥,于是原来眯着的眼睛,突的张大起来,无语地瞪了张安世一眼道:“你以为呢?”

张安世不由道:“实在是,陛下……装的太像了,不愧是陛下……”

朱棣则是淡淡道:“朕此意,就是……既此前的局,被你破坏。那么……便再布一局,且想看看……到底这些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想看看,到底都是什么人在参与,他们的图谋,到底是什么?”

“布局?”张安世皱了皱眉,慢慢地开始琢磨出味道来了。

张安世的智商一向自诩不错,之所以这一次一脸懵逼,纯粹是被朱棣的一手骚操作弄的有点脑子转不过弯来。

因为他一向认为,陛下属于那种,废话少说,干啥事都是操家伙的性子。哪里想到,却也有这样耐心谋划布局,深藏不露的一面。

可细细一想,当初靖难的时候,朱棣预备谋反时,一面装疯卖傻,一面却悄然开始在府中制造兵器,做好谋反准备时,那是何等的忍耐力。

终究还是他看错了陛下,总是见多了陛下的快意恩仇,却没有料想到,陛下也有‘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的一面。

于是张安世道:“陛下,这一次是装疯还是……装死……”

朱棣听罢,眼一张,似有怒意,却还是忍住了,只绷着脸道:“什么装疯?”

张安世脸一红,道:“臣……臣的意思是……”

朱棣见张安世如此,顿时想到了某种不太好的画面,不由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安世只好道:“陛下的意思,莫非不是引蛇出洞……臣只是想请教陛下……”

朱棣抿了抿唇,随即慢悠悠地道:“现在起,你一切瞒着所有人,依朕之计行事……”

张安世便道:“臣……遵旨。”

张安世好像松了口气,有一种虎口脱险的感觉。

他不知道为啥,陛下似乎总对装疯有一种奇怪的联想,连叔侄相残,都可坦然道出,反是这装疯卖傻,成了禁忌。

……

两炷香之后。

张安世走出了寝殿。

他一脸沮丧,唉声叹息。

朱高炽几人,一个个忧心忡忡地围了上来。

“如何?”

张安世四顾,看着太子、伊王、亦失哈,还有这外殿角落的诸多战战兢兢的宦官,道:“陛下……陛下有旨……将徐真人……千刀万剐……”

此言一出……

朱高炽顿时眼眶便红了,一时之间,竟是泪水要夺眶而出。

亦失哈也只觉得身子一软,竟是站不住了,一下子跌坐下去,又慌忙想要挣扎爬起,却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倒是伊王朱木彝挠挠头道:“不愧是皇兄,嫉恶如仇,那招摇撞骗之徒,千刀万剐已是轻了。”

张安世像关爱智障儿童一般,打量了朱木彝一眼,他无法理解,这家伙……情商如此之低,是怎么确保情报分析能够准确的。

此时,朱高炽哽咽道:“可……可还有药医吗?”

张安世努力地绷着脸道:“姐夫放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

而后,便无言。

其实说到这个份上,便是朱木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哀嚎道:“莫不是皇兄要驾崩了?”

说着,朱木彝竟也泪如雨下,哀嚎大哭。

虽说他怕朱棣就像老鼠怕猫,可他毕竟打小是朱棣养大,表面说是兄弟,可情感上却是父子,即便不是父子,说是后爹也不过分。

当即,朱木彝泪洒衣襟,竟是闹将起来。

宦官们慌忙上前,小心地搀住住朱木彝。

朱木彝却依旧还在抽泣不止。

朱高炽倒是显得冷静一些,可此时也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浑浑噩噩。

亦失哈则苍白脸,悲痛道:“殿下节哀,节哀……”

张安世此时没多说什么,只道:“此时……陛下不希望有人打扰,就请亦失哈……在御前照顾即可。其余之人……还是休要出入,免使陛下……病情加重。”

朱高炽不等亦失哈答应,却道:“为何会到这个地步!”

张安世看大家悲痛欲绝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还好他理智地没有露馅,努力摆出哀痛之色道:“陛下本身就有旧疾,再加上吃了这么多丹药,这丹药之中有铅毒,日积月累,积在体内,时日久了,便是无解的毒药,本来……还可再坚持一些时日,才可能毒发,可谁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