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哪个虫儿敢作声(第2/4页)

某昨日诵读第十二篇,发现了几处与汉书大为不同的地方,当是班叔皮、班孟坚父子各有己见之处,文炳且来与我一同参详。”

……

潭州,面对着在大火和劫掠中被弄成了一片废墟的潭州城,马希萼此时也感到极为后悔。

不过他可不是后悔放纵兵将劫掠,而是他没想到,这些溪洞蛮兵和朗州兵会这么狠,直接把一座有居民七八万的大城,祸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悔恨交加的马希萼看谁读不顺眼了,他一面派亲信武平军数千人稳定秩序,一边把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溪洞蛮兵和朗州静江军扣押,然后命令静江军指挥使王进逵等将,督促士兵修复残破的潭州城。

这下轮到朗州蛮兵和静江军士兵傻眼了,世间事情都是这样,毁坏起来容易,但要修复那就难了。

潭州被毁的七七八八,要修复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况且他们本是士兵,抢了财货准备回家跟家人一起享受呢,现在一下成了民夫,要日日干苦力活,没有谁愿意。

特别是静江军的士卒,他们在马楚,是比节度使的武安、武平两军牙兵更低一等级的存在。

洗劫潭州城的时候,他们没被允许入城,全是朗州蛮兵和武平军牙兵们干的。

现在要修复潭州城,朗州溪洞蛮兵早跑了大半,武平军是马希萼的心腹,肯定不会来干民夫的工作。

他们这些苦哈哈的静江军,反到成了苦役的主力,一时间怨声载道。

而同时,马希萼还面临着同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马希广还在中原。

这中原的周天子,虽然据说还在河北跟刘知远和契丹作战,但谁知道会不会派兵南下干涉?

呃!马楚距离中原,实在太远了,加上马希萼一直没在潭州,也不是马楚之主,所以他并不清楚中原的状况。

他还以为张昭还在跟刘知远决战,内心里觉得自己抢了个好时机攻下了潭州。

现在只要派人去向周天子请封,再奉上大量的金珠宝玉作为贡礼,那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一旁的武安军节度讨击副使彭师暠见状,立刻请命愿意作为贡使前往中原,为马希萼求得册封。

他也十分上道,主动表示愿意把两子都留在潭州为马希萼效爪牙之力,实际上是将两个儿子扔在潭州城为人质。

马希萼大喜,完全放下心来了,于是立刻任命彭师暠为贡礼使,并从各处搜捡珍宝作为贡礼,命他前往中原求封楚王、武安、武平两军节度使等职。

只是马希萼没看见,彭师暠得了他的教令,那行动能力简直开到了极限,短短两天时间就把一切搞清楚,然后逃离魔窟一般的的逃离了潭州城。

彭师暠在亡命狂奔,而江陵城的孙光宪和卢琰,正在以箸击碗,两人和歌尔唱,越唱越是开心,不过兴致到了最高处,气氛却开始变得有点伤感。

孙光宪高唱刘禹锡的‘谩读图书三十车,年年为郡老天涯。一生不得文章力,百口空为饱暖家。’

卢琰则接口唱道‘绮季衣冠称鬓面,吴公政事副词华。还思谢病吟归去,同醉城东桃李花。’

一曲唱罢,卢琰喟然叹息,“刘户部仕途不如意,尚且可醉眠东城桃李花。

我等生于此乱世,上有割据之主,下有剪径之贼,稍有不慎就有血光之灾,哪里还能眠。”

孙光宪点了点头,“我观此史记后传与汉书,班叔皮与班孟坚父子虽然对人物各有臧否,但字里行间的鸿鹄之志,身为大汉子民的自豪之情,却是相同的。

班叔皮二子,长子班孟坚曾随窦宪北击匈奴、勒石燕然。次子班定远自不必说,威震西域数十国,此大丈夫所为,实在令人羡慕啊!”

说罢,孙光宪一口喝完碗中的江陵春日风,洁白的酒液,顺着胡须不停的往下流,孙光宪突然扔掉手里的筷子,长叹一声。

“宁知获麟之笔,反为倚马之用!”

麟笔出自孔子做春秋,绝笔于获麟。后世多用麟笔指代史官之笔,为国著史的时候,也经常引用麟笔二字。

孙光宪在这里自称获得了麟笔,实际上是在说,他有如同班固一般,为先汉这样的大朝,修国史的能力。

而倚马是指倚马之才,说的是东晋桓温北伐,时袁宏从征,桓温命袁宏做露布文,袁宏就在马前创作,手不辍笔,须臾之间就写完了满满七大篇,后人常用倚马之才,来比喻才思敏捷之人。

但是在孙光宪这里,却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孙光宪真正的着力点在东晋不过是偏暗政权,桓温只是悖逆权臣。

这与孙光宪所处的南平还是有共同之处的,南平偏暗割据几十年,又实际上是独立一国。

卢琰听了孙光宪的长叹,心里顿时明白了,孙光宪哀叹自己有为大一统强盛王朝修史的能力,却无奈只能在南平这样的小小割据政权做个马前行文的掌书记。

但是,事情发展的如此之快,卢琰却有点不好接话了,原本他的想法,是到南平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诱之以利说服孙光宪投靠。

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孙光宪才思敏捷、为人有雄辩之才,卢琰担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项上,他反倒说不过。

而诱之以利也不行,因为很明显,孙光宪此人有大志,除了嗜诗书外,并不怎么爱财。

说哀叹的也是壮志不能酬,而不是没有高官可做,贸然用高官厚禄来引诱,反倒可能激起孙光宪的反感。

这边卢琰稍微卡了一下壳,孙光宪就看出端倪来了。

因为卢琰要真是如他所说,是因为曾经侍奉过郭威,以至于不被周天子所容,只能南下求活。

那么遇到他孙光宪这样的长叹,应该是感同身受,马上跟着一同叹息,而不是现在这样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以至于语塞。

轻轻摇了摇头,孙光宪把卢琰不久前送给他的名为无暇的玉佩,拿了出来,他看着卢琰说道。

“此玉不负无暇之名,通体乳白不见一丝瑕疵,玉面隐有华光流动,那是上品中上品。

寻常人得到一小块就足以传世了,何况这样一大块,堪称无价之宝啊!

某虽身在荆南偏僻之所,但也知道河东多年战乱以后民生凋敝、财源枯竭,刘河东为了与周天子相争,早就罄尽府库了。

而此等美玉,自大朝衰微,吐蕃切断河西以来,中国就再难以出现,因为此羊脂白玉,几乎都产自安西于阗国。”

说到这,孙光宪目光如炬,灼灼的盯着卢琰,“天下间,能以这样的珍宝赐给臣下,而没有丝毫不舍的,唯有那位以大唐忠臣后人自居,高举忠孝节义,得万金不足喜,得人才而欢欣蹈舞的大周绍明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