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这日之后, 每当裴湘想起那些被细心保存在客房里的金子、珠子和缎子,她就要感念一番自家小伙伴的真挚友谊,而后便会认真地夸夸好朋友展护卫。

于是, 当展昭和开封府的一众护卫差役走在汴京城内人烟稠密的大街小巷中时, 盘膝坐在巨阙剑中的裴湘就会不时地称赞一番展昭的俊秀风姿。并且她还不是泛泛空洞地夸奖, 而是真情实感又有理有据。

她会说展昭是一众护卫中最丰神秀逸的存在,并且, 他近日在汴京城内婚姻市场上的行情越来越火热。

证据就是每当展昭带人巡视居民住宅附近的街巷时,各家大姑娘小媳妇“误打误撞”推开院门向外瞧的次数就急剧增加。还有就是, 那临街楼上掉落帕子、钗环、花果、木梳、以及撑窗户竹竿的“意外”,也发生得格外频繁。

初次听到这番夸奖的展昭不可避免地红了耳朵,好在那天跟他一起出门的人是不甚心细的赵虎, 因此并没有察觉到他表情中的异样。

不过, 次日展昭经过衙门公所的偏厅时,就听到赵虎憨声憨气地对王朝说,他发现展大哥施展轻功避开空中坠物后,似乎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 也不知这是不是就是练成顶尖轻身功法的秘诀?他十分想试一试。

门外的展昭听赵虎说得认真,顿时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才能阻止赵虎“误入歧途”。

好在王朝还算清醒靠谱,立刻反驳说,习武之人中哪有同手同脚施展轻功的?一定是赵虎粗心看差了。这才及时打消了“愣爷”赵虎的异想天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 展昭一边努力适应耳边不时响起的夸奖之言,一边默默等待裴湘的来信。

某夜, 月色如水,查案归来的展昭失了睡意,便提着一壶酒信步走到院中海棠树下。

此时已经过了海棠花期, 曾经那一树的娇艳芬芳被一片盎然绿意所替代。展昭仰头凝望片刻,眼中划过一抹遗憾。

他想,裴姑娘到底还是错过了这树海棠花,就是不知她是否欣赏到了别的地方的海棠花?

展昭今夜的心情有些沉郁,既为了白日间查案时亲眼目睹的生死离别,也为了一直等候的书信消息迟迟不至。

他独自一人慢慢喝着酒,在寂静的月夜中任由心中情思翻涌。

想着那个总是突然离去又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女子,展昭的眉目间浮现一抹黯然,患得患失间,就连酒壶中难得的上等佳酿也忽而变得苦涩寡淡起来。

然后……

惆怅中的展昭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在耳边蓦然响起,瞬间便把他心底所有的悱恻情丝驱散得一干二净。

“展昭,你在思念你心里那个海棠姑娘吗?”裴湘托着腮安慰好友道,“别借酒消愁了,快些去休息!熬夜喝酒对身体和皮肤都不好,虽然你喝酒之后眼尾的那一抹绯红非常漂亮,但她现在又看不见。还不如现在好好保养,等将来重逢了,最起码在外貌方面不会遭到嫌弃。”

展昭沉默地喝了一大口酒,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见状,巨阙剑里的裴湘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今天跟着展昭一起在外查案,自然也亲眼目睹了那一出人伦悲剧,晚上回来又见展昭对着海棠树发呆喝酒,哪里还不知道他情绪不佳。

可是她并不能从巨阙剑里跑出来安慰他。

再说了,这种时候,展昭未必乐意被旁人打扰独处时光——除非是那个让他思念的女子。

心知自己并不是安慰展昭的最佳人选,裴湘就有些懒怠开口了。她心道,反正展昭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说与不说又能如何呢?其实就是白费力气,而且还显得傻乎乎的。

不过,当她的目光无意间瞥见展昭专门留给她保管东西的客房时,心中忽然一软,继而便忍不住真情实感又苦口婆心地为朋友分析道:

“展昭,你喜欢的女子自然不是那种只在意外貌的。可既然对方如同月下海棠一般美貌,那你也该格外注意一下仪容与保养。将来你们两人站在一处,倘若旁人赞你们是一双璧人,那多好!总比被人调侃一句老夫少妻来得强吧?”

一句“老夫少妻”,成功让正在喝酒的展昭呛到了。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委实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心声”。

这一刻,展昭再没有了继续喝酒的心思,他决定尽快回房间就寝。然后,等明天天亮之后,他一定要再好好琢磨一下这“幻听”来源。

南侠一边咳嗽一边斩钉截铁地想着,自己绝不是那样的人,也绝不会产生那样的念头!尤其是……他刚刚好似还听到那女子小声念了一句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

然而,展昭心里刚刚生出了否认的念头,就听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展昭,早些休息吧,明早太阳一出来,万物明亮,天空净澈,你的心情就会变开朗的。到时候再认真分析那些困扰你的事情,肯定会事半功倍的。”

展昭:……

转天早上,不等展昭静下心来仔细琢磨幻听之事,开封府上下就又有了新的案子要查——新科状元范仲禹竟然莫名失踪了。

包大人将此事奏明天子后,天子即命开封府负责调查此事。哪知不等包大人返回开封府,就被一头替主人伸冤的黑驴拦在了下朝的路上。

之后,赵虎奉命一路跟着黑驴去寻找它的主人,看看其中到底有何冤情?没想到这一去,就发现了失踪状元范仲禹的踪迹。

这范仲禹此时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的了。更离谱的是,范仲禹的妻子白氏和商人屈申阴差阳错之下互换了魂魄,两人分别变成了女身男魂和男身女魂,而这中间又涉及到了两起人命官司和威烈侯葛登云强抢民女暗害人命之事。

于是,这一干人等闹闹哄哄地被带到了开封府公堂之上。

有了人证物证和各路当事人的陈述,包拯等人总算理清了整个案情。

原来新科状元范仲禹参加完恩科考试后,就带着妻子白氏和儿子金哥去岳家拜会。但因多年不联系,这范家三口就寻错了地方。

之后,在路边休息的白氏被打猎经过的威烈侯葛登云强行掳掠而去。白氏不从,便投缳自尽了,也是她命不该绝,自尽后魂魄未归地府,反而飘飘荡荡地进入了另一个被害死之人的躯体里。与此同时,这人的灵魂也投入进了白氏的身躯内。

另一边,发现妻子失踪的范仲禹去找葛登云要人,却被葛登云暗害。又惊又怒之下,范仲禹便得了气迷疯痰之症,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了。

他如今见人就骂,逢人便打,再结合他之前的遭遇,显然是气疯了之后把所有人都当成葛登云来报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