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丞之死(第3/4页)

“只是这样,没别的事?”

白首乌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事关刘太丞之死,在本司理面前,你休得隐瞒!”

白首乌朝高良姜和羌独活看了一眼,道:“师叔还说,良姜和独活虽是他的亲传弟子,却一直彼此不和,暗中钩心斗角。他的《太丞验方》即将完成,不想托付给两位弟子中的任何一人,他想……想把这部医书传给我……”

白首乌这话刚一出口,高良姜立马叫了起来:“胡说八道!师父怎会将《太丞验方》传给你一个外人?”一旁的羌独活虽未说话,但两只小眼直勾勾地盯着白首乌,脸色甚是阴沉。

韦应奎目光扫过三人,冷冷一笑,道:“有意思。”在他看来,昨晚见过刘鹊的三人各执一词,都说刘鹊要将《太丞验方》传给自己,其中必然有人在撒谎。“你们三人昨晚都见过刘太丞,都有行凶的嫌疑。来人,将这三人抓回衙门。”韦应奎手一招,几个差役一拥而上,将高良姜、羌独活和白首乌抓了起来。

高良姜连连摇头道:“大人,师父的死与我无关啊,是他们两个在撒谎……”羌独活只吐出三个字:“不是我。”白首乌则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不作任何辩解,任由差役抓了。

韦应奎吩咐两个差役留下来张贴封条,将作为凶案现场的书房封起来,再将刘鹊的尸体运至城南义庄停放,其余差役则押着高、羌、白三人,跟着他回府衙。

然而刚走到医馆大门,韦应奎还没来得及跨出门槛,迎面却来了三人,径直踏入医馆,迫得韦应奎身不由己地退了两步。

这三人当中,为首之人衣冠方正,是早前出现在净慈报恩寺后山的那个文士,另外两人一高一矮,是那文士的随从。韦应奎被这三人冲撞了去路,正要发怒,却听那文士道:“刘太丞死在何处?”

医馆中众人不知来者何人,大都莫名其妙地望着那文士,唯有黄杨皮情不自禁地转头向书房看去。那文士看在眼中,径直朝书房走了过去。

韦应奎一把拽住那文士的衣袖,道:“你们是什么人?凶案现场,由不得你们乱闯!”

那文士朝韦应奎斜了一眼,道:“你是府衙司理韦应奎?”

“知道我是谁,还敢……啊哟!疼疼疼!”

韦应奎的语气甚是得意,可他话还没说完,已被那高个子随从一把拧住了手腕。他的手腕便如被铁钳夹住了,骨头似要被捏碎一般,不得不松了手。那文士径直走入书房,矮个子随从斜挎着黑色包袱,紧随在后。

韦应奎又惊又怒,急忙喝令几个差役拿下那高个子随从。几个差役放开高、羌、白三人,奔那高个子随从而来。然而那高个子随从身手了得,一只手拿住韦应奎不放,只用另一只手对付几个差役,几个差役一拥而上,竟丝毫讨不到便宜,反而挨了不少拳脚。韦应奎被捏住了手腕,那高个子随从闪转腾挪之际,韦应奎也身不由己地跟着转圈,只觉得天旋地转,几欲作呕,“哎哟哟”的痛叫声中,又夹杂着“哇啊啊”的反呕声。

这时,那矮个子随从出现在书房门口,道:“韦应奎,大人叫你进来。”

那高个子随从这才松开了韦应奎的手腕。几个差役吃了亏,知道那高个子随从厉害,不敢再贸然动手。

韦应奎偏偏倒倒,好不容易才扶住一把椅子,缓过神来。他原本又急又怒,然而那矮个子随从的话一直回响在耳边,令他心生忐忑。“大人?什么大人?”他暗暗嘀咕着,心想那文士有这么厉害的随从相护,只怕甚有来头,自己莫非又得罪了什么高官?可那文士面生得紧,两个随从也从没见过,实不知对方是何来路。他没敢肆意发怒,见那矮个子随从等在书房门口,只好忍了口气,跟了过去。

“验过毒了吗?”韦应奎刚进入书房,那文士的声音立刻响起。

那文士说话之时,目光一直不离刘鹊,似在查验尸体。韦应奎见了这一幕,尤其是见那文士手上竟戴上了一副皮手套,心知那文士必有来头。他心思转得极快,语气变得恭敬起来:“下官尚未验过。”

“下官?”那文士抬起眼来,“你知道我是谁?”

“下官不敢……不敢过问。”

那矮个子随从道:“大人是新任浙西提点刑狱乔公乔大人。”

韦应奎如闻惊雷,愣在了当场。他知道元钦离任浙西提点刑狱后,韩侂胄调淮西提点刑狱乔行简接任,但他一直没听说乔行简已经到了临安。他反应极快,连忙躬身行礼,心下暗暗懊悔,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方才竟公然对乔行简无礼,得罪了这位新上任的提点刑狱,往后如何是好?

“银针和皂角水。”乔行简没理会躬身行礼的韦应奎,而是朝那矮个子随从伸出了手。韦应奎一直弯着腰,不敢直起身来。

那矮个子随从取下肩上的黑色包袱,打开来。韦应奎抬眼望去,瞧见了包袱里的官凭文书、笔墨等物,还有卷起来的藤连纸、检尸格目和尸图。韦应奎瞧不见包袱更深处有什么,但从乔行简让随从随身携带检尸格目和尸图来看,这位新上任的浙西提点刑狱,绝非那种可以轻易糊弄的官员,心下不由更觉后悔。

那矮个子随从从包袱里取出一裹针囊和一只水袋,交给了乔行简。乔行简打开针囊,拈起一枚银针,擦拭干净后,探入刘鹊口中,再将刘鹊的嘴合上。一段时间后,他将银针取出,只见银针变成了黑色。他将水袋里的水倒出来,那是用皂角煮制而成的皂角水。他将银针放入皂角水中揩洗,银针上的黑色却无法洗掉。他点了点头,经此一验,刘鹊的确是死于中毒。

“初检当在现场,死者似有中毒迹象,你未验毒确认死因,便公然抓人?”乔行简两眼一抬,朝韦应奎看去。

韦应奎知道自己抓高、羌、白三人的一幕正好被乔行简撞见,听乔行简话中之意,是在责备自己抓人草率,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道:“那三人是医馆中的弟子,昨晚只有他们三人进入这间书房见过刘太丞。下官问起昨晚之事,他们三人各执一词,言语彼此矛盾,其中必有人撒谎,真凶应……应在他们三人当中,下官这才抓人……”他弯着的腰早已发酸,但仍不敢直起。

“死者昨天吃过什么东西?”乔行简又问。

韦应奎说了刘鹊昨日三顿饭食吃了什么,又道:“下官这就命人去把泔水桶取来,查验饭食是否有毒。”

韦应奎说着便要转身,乔行简却道:“那这盒糕点呢?”

韦应奎抬眼望去,见乔行简指着书案的外侧,那里摆放着一个圆形食盒。那圆形食盒雕刻着梅花图案,盒盖已经掀起,盒内分为左右两格,一格是蜜糕,另一格是糖饼,摆放得满满当当。这个圆形食盒,韦应奎最初进入书房时便已瞧见,他也打开看过,见里面的糕点一个不少,码放得整整齐齐,显然没被人吃过,也就没有过多理会。他道:“下官查看过这食盒,里面的糕点一个不少,刘太丞应该没有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