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 乌托邦式的意识世界

“真奇怪,魔灾的天魔携带着各种污染,平日里这些清除魔灾黑雾的任务,都得指派人去做的,怎么最近突然出现这么多修士抢着做了?”

负责对外发布任务的修士感到诡异,而旁边的修士则是说了一句。

“许是人家已经意识到了成仙无望,准备在坐化之前为自家后辈弟子博一些修炼资源。”

“唉,可怜天下先辈心。”

“谁说不是呢,但仙不就是这样靠着一代又一代的积累,才厚积薄发在某一代弟子的身上成就的吗?”

“这是如今,但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那些已经成仙的人反倒是封闭了其他人成仙上升的道路,实在是……”

“嘘,你真不要命了,这种话是我们这样的小修士可以随意讨论的吗?”

被这一打岔,说话的修士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这边后,这人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再继续下去刚才的话题了。

这个世界怎样,是高高在上的仙大人应该操心的事,却是跟他们两个连仙都不是的修士无关。

“你们怎么也在这?”

愿意接取清理魔灾黑雾的修士本来就少,如今在外头一碰头,好家伙,上次酒会上的修士基本全来了,看着彼此都有些面面相觑。

“李道长见笑,其实我们都是心有不甘之辈,不甘心在多年以后化作一捧尘土,坐化消散在天地之间,倒是道长,您不是看开了吗,怎么也出现在这里了?”

闻言,李道长的老脸不由一红,但确实强自镇定给出解释:“修炼资源难得,我总得为后辈弟子着想。”

之前酒会上的修士望着他,脸上都浮现起几抹笑意,但也没有戳破李道长这蹩脚的借口,只是说道:“那道长,就让我们一起进入魔灾黑雾,齐心协力对付那些诡谲的域外天魔吧。”

一群修士闯入了从一些空间缺口,渗透进小世界的魔灾黑雾里,在里面各施展自己的道法手段,一些普通的混乱眷属衍生物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解决掉。

而这群修士看着自己用禁锢手段,在诡谲的天魔被打败消散时候,去截留下的一丝混乱黑雾似的道蕴(规则),一时间全都停在了这里,竟是谁都不敢贸然去尝试吸收这玩意。

“诸位道友,老道已无多年可活,不如就让老道来为诸位道友,试一试这天魔身上道蕴的厉害。”

李道长自告奋勇,其他修士自无不可,甚至还有修士赞叹起来:“不愧是李道长,颇有仙道先贤之姿,敢于天下先,如此,我们便在此地为道长您护法吧!”

这般说着,修士们就自然而然围成一个圈,看着李道长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想要知道对方吃的螃蟹好不好吃,吃后会不会被毒死一样。

李道长见此也没有多少犹豫,各种清心决和净化咒给自己的意识灵台加上,然后就运转起修仙接触的最基础功法夺天决,只是目标是面前的一团黑雾。

意识只是一接触黑雾,大量的呓语就出现,如同有无数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那样。

吵闹是一回事,充斥在里面的负面情感才是最毒的地方,只是一下就让李道长感到了自己原本清净的灵台意识,像是被众生强烈而又混乱的香火意念给污染了一般。

而这正是连仙都有些难以抵抗的污染,李道长虽然努力想要清理意识灵台的那些污染,但他意识链接在作为污染源的混乱道蕴之上,污染几乎是持续不断地传来,他又能拿什么去清理呢。

“罢了罢了,既然这污染清理不掉,那就先不清理了,老道倒是要听听你们这些天魔音,到底在说些什么?”

李道长不再去管所谓的污染,而是深入地去探究意识内混乱声音的来源,而他很快就发现那正是被魔灾黑雾吞噬的凡俗众生,他们在一生所能遭受的各种烦恼、以及疾苦之事的抱怨和呢喃。

“家中贫困,遇上荒年,为养活妻儿孩子,我把七十有二的老父背上山,我错了吗?”

其中有一道声音如此问询着。

“为人子,你弃养生养自己的老父自然是错了,但为人夫人父,你在荒年间养活了自己的妻儿孩子,却也做到了自身能做到的全部……”

李道长尝试回答这道声音的问题,但说到后面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稍微停顿了一下,仔细斟酌一番才继续说道:“贫道只能说你无愧于人,而人本来就是复杂而多面的。”

“那道长,我以后该怎么活?”

李道长很想说上一句,你其实已经被域外天魔吞噬杀死了,但终究没有把这种真相说出来。而是回答道:“做好死后面对你之老父的准备,可将事情原本始末无保留告知给你自己的妻儿孩子,然后坦荡的活下去吧。”

李道长说着,突然却想到了还未踏上仙路之前,他那骗子似的师傅给过来道观上香求签的香客,答疑解签的情形。

“能来上香求签的,基本都是心中有困惑之人,如果那人心中的困惑不为损人之事,顺其心意说下去最好,为道观赚银子嘛,给香客说点好话不寒颤的。”

“可是师傅,若是香客是个坏人,是因为做了大坏事才来求签解惑,以求安心的呢?”

“那当是我辈正道修士,去惩恶扬善的时候!”

当时,他师傅手握浮尘,如此这般义正言辞地说道。

“但要是打不过呢?”

而还是稚童的他追问。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连这仙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们要怀抱爱人爱己的思想,以婉转之言劝导对方走向正道、善道。”

“那如果对方不听劝呢?”

李道长还记得当时老师傅的反应,双手一摊就回答了一个字:“摆!”

那时自己不清楚那摆字的意思,但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取自摆烂之中的摆了。

世上多有无奈之事,没能力自己又改变不了什么,与其纠结痛苦,那不如抬头挺胸开摆。

但摆与摆之间亦有区别,有的摆是彻底的摆,会直接躺平,麻木地接受这个世界给予的事实。

而有的摆则是无奈的摆,只要有机会去改变需要摆的世界,就会去争取那个机会,并不是麻木地接受一切。

“我对你的期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做一个比为师更好的道士,但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却也不必过多纠结,退而求其次,顺遂顺心的活下去,只需做到如此,为师也就没有挂念的了……”

临终前的师傅,是如此对他说的。

李道长有些恍然起来,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就是从那一刻,对成仙之事有了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