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成全

◎蒋禾x程果◎

蒋禾第二次手术住进医院的时候, 蒋俞白带着陶竹来看他了。

当时蒋禾麻醉劲儿刚过,人还没完全醒,迷迷糊糊的, 把陶竹看成了程果。

他闭上眼,掩盖住眼底的欣喜, 冷漠地说:“别来看我了, 你不适合这里。”

陶竹回头看了一眼蒋俞白, 看到蒋俞白眼睛里一样的不解, 她犹豫地站在原地,喊了声:“阿禾哥……”

不是程果的声音,程果没来看他。

怎么麻醉的力度这么小,不能让声音也幻听。

一定是她还不知道他做手术的消息。

不然曾经连他喝醉酒都心疼的要掉眼泪的姑娘, 怎么会在他做手术的时候不来看他呢。

-

眼前是医院刺白的墙面, 闭上眼, 是黑夜舞池里斑斓的射灯。

程果长得不算惊艳, 穿着打扮还带着乡下的质朴, 半长不短的及肩乌发扎成低低的马尾,硬要形容她就是一个字,乖, 在穿着清凉的夜店里, 她太容易被忽视了。

但命运之所以称之为命运,除了那天偶遇的运气, 就是对视那一眼的宿命。

那时候, 蒋禾只觉得,这姑娘他必然得搞到手, 不然饭都吃不香。

她是陶竹的老乡, 对待这样的小姑娘蒋禾有他自己的一套方法, 自创的,叫周边奶茶。

一次买奶茶买两杯,她肯定喝不完,就会分给身边的朋友。

小女生么,一来二去起起哄,她自己就先把持不住了。

他找的理由也好听,叫没照顾好她们的赔罪。

后来真这么做了以后,这农村来的小姑娘每次都坚决要把钱转给他。

他知道这种家庭出来的小孩儿会有极端,要么占便宜,要不然就特刚正不阿,显然,程果是后者。

蒋禾肯定不收,但他不收,程果就一个劲儿的给,每次退回,她都再给。没辙,怕引起她反感,蒋禾收了。

他觉得追姑娘请人吃饭特俗,但他也还是这么干了。

请她吃的日料,人均三千,本来想让她开开眼,但是这就好比没见过奢侈品牌的人压根不知道那是奢侈品牌一样,程果也压根感觉不出来那家店贵。

傻呵呵地说:这里人好少哦,是不是要倒闭了?

真可爱啊。

估计快了吧。蒋禾说,但我挺喜欢吃的。

啊,好可惜,我小时候有一家小卖铺卖的炸辣条很好吃,我也很喜欢吃,但是后来也倒闭了。

是啊。蒋禾说,以后我想开一家饭店,一直开着,哪怕不赚钱,只要还有一个人喜欢我的这个店,我就不让他倒闭。

程果眼睛都亮了一瞬,笑着说,好厉害的梦想。

蒋禾一愣,他说,我说,我就是想开一家饭店而已。

开一家饭店哎!这还不厉害吗?

开一家饭店有什么可厉害的?只要赔得起,这还不分分钟就开起来。

心里这么想着,但那是蒋禾这辈子,第一次有了不想这么浑浑噩噩下去,想干点什么事的想法。

但做事之前,当务之急,是要先追到她,不然他身边可就找不到第二个,觉得开个饭店就厉害的人了。

事情的开始,和他每一段感情都一样。

反正结局是注定的,总要在自己还能掌控的时候,多享受享受。

但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

不是一块玻璃,被猛地打碎,能看见血肉模糊的心,而是一条小溪,越往前走,水流越宽,等回头看的时候,身后已是一片泛滥的汪洋。

程果是一个很懂事的姑娘,就像后来在悉尼的时候,陶竹跟他说的那个形容词,叫逆来顺受。

他在外面玩,不管玩到几点,哪怕答应她一起吃饭又忘了跟她说,她饿了一晚上等他,也从来不生气,只会在他想起来的时候,说,食堂关门了,那我自己点个外卖吧。

她家里不给生活费,花的全是自己兼职攒下来的钱,加一块儿不够他在外面喝的一晚上酒的,在一起她偶尔去接他,帮他叫代驾付过几次钱,一次就得两百多,小金库转眼就见了底。

蒋禾给的钱她不要,钱不够花了,她就去外面又做了份兼职,两个人聚少离多。

蒋禾长得好看,花钱又大方,追的时候上心,但凡在一起了,都是女朋友黏着他,唯独到了程果这,就为了几千块钱,能让他三条两头见不到人。

他拿身边的姑娘气过她,故意不接她电话,可只要他不说分手,她就笑眯眯的照单全收。

一直到了结婚以后,对着不爱的人还要吵架的时候,蒋禾都没想通。

一个人,要有多爱你,才会爱到委屈了自己,都不肯冲你发一次脾气。

后来他出钱给她报了驾校,他满嘴跑火车,说驾校是什么朋友投资的,免费让她学,拉人气的,程果傻乎乎地信了。

后来,他喝醉,他都给她打电话,让她过去接。

要花的钱少了,程果没过多久,辞掉了兼职,每次都去接蒋禾。

他每次都喝多,翻身就吐一车,在胃里沉淀的食物翻涌着腐臭的酒味,让人闻了还想再吐一次。

程果不得不停下车,打开车门,边给他拍顺后背边问:“怎么能吐成这样啊?”

蒋禾就烦别人管他,在家里受制于人就算了,在外面他蒋家二少爷一点气都不能手,一把推开程果:“老子自己的车,想怎么吐就怎么吐!”

他就是讨厌。

就是见人下菜碟。

苏旖文后来说过那么多难听的话,他都没动过一次手。

因为他知道程果爱他,才敢肆无忌惮地恶劣试探她的底线。

为什么呢,年少时,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才觉得那是爱。

瘦瘦弱弱的小身子,被喝了酒没轻没重的一推,甩出去半尺。

他酒瞬间醒了一半,还没来得及起来扶她,就见她已经撑着身子起身了,不顾半条擦破皮血淋淋的胳膊,她只心疼地问:“都吐成这样了,你现在坐着难受吗?”

他一怔,醉的另一半酒也醒了。

她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垫在身子下面,等他吐完了,一句怨言也没有,继续开车。

强大动力引擎的跑车,被她慢吞吞地开成拖拉机。

“我也不想这么喝。”蒋禾语气软下来,像哄着她,“是我们这个朋友圈子就这样,每个人分的酒是固定的,你不喝完,下回人家出去玩,就不带你了。”

出去玩钱都是他花的,谁敢不跟这财神爷玩啊,蒋禾就是随口找了个借口,但他没想到,程果把他说的话跟圣旨一样记在心里了。

后来有一次,还是跟金毛他们几个。

都喝多了,都不愿意走,在包间里拉拉扯扯,程果愣头青似的站出去,在摇曳的灯光下问,他还有多少没喝,我替喝行不行。

替喝?那可得喝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