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雪上沾霜叩门路

琅霄山,石室之中,五色遁光显照,复又溃灭。

无声息间,楚维阳遂隔空挪移,一息间遁至了自己的道场之中。

许是接连数次,教楚维阳这般遁法用的多了些,无端的,竟也有了长足的体悟,虽然说不至于教楚维阳于原本的熟稔上再有怎么样的进益了,但是道与法层面的感触,不至于再教楚维阳对此道太过于陌生。

一边恍惚的感触着,楚维阳一边缓步走出石室之中来,却正看到齐飞琼立身在另一间石室的门口,正眺望向自己这边。

楚维阳颇有些不明所以。

“师妹?”

闻听得楚维阳开口,齐飞琼才好似是捋顺了自己的心气儿。

“师兄不过离岛一日而已,便又有人来冲撞道场,不得已,教妾身亲自出手,才将他们收拾了去,又唯恐师兄要有甚么需要盘问的,因而也未害去他们性命,只是教玉蛇出手,将他们尽数毒至昏厥。

只是可惜,原本实证法正演练到紧要处,若是能成,不说那诸般血煞道法门便能多兼修一部,妾身这儿也能再有所进益,却生生是被这番事情打断,等妾身再重新实证时,那早先时的灵感竟已消散了去!”

闻听得此言,登时间楚维阳便生出了感同身受的情绪来。

某一层面上而言,作为道痴,在楚维阳的眼中,几乎没有甚么是比道与法更重要的事情,而因为外力打断了参道悟法,这几乎是楚维阳所无法容忍的事情!

如今看,齐飞琼也为此憋闷的不轻。

错非是觉得这一众人对楚维阳还有用处,只怕早早的便要被齐飞琼尽数斩杀,以了却心中郁气。

而也正因为感同身受,楚维阳才明白,这会儿更该去宽慰齐飞琼。

因而,道人缓步走上前去,轻轻地将齐飞琼拥在了怀中。

“师妹,怪我,怪我离岛不是时候,无妨,些许阻碍,不用太往心里去的,实证法不同于寻常的参道悟法,心念与灵感不占主要,而且实证法本身具备着可以复刻的特性,一回不行就多实证几回,总能够教心念与灵感重新焕发的。”

许是这一阵承受了太多百花楼妙法的缘故,楚维阳于此道上竟也有着长足的进益和收获,倒不是说会魅惑人了,而是往昔时所学的那些魔道鬼蜮伎俩,此时间被他施展的愈发不着痕迹,此时间直指人道心的魔音混合在楚维阳的喑哑声音里面。

几乎只三言两语之间,便切实有效的安抚下了齐飞琼略显得浮躁的情绪。

而楚维阳也明白,这同样是风波愈演愈烈的表现,天机、因果、运数,诸般虚浮的力量纠缠在一起,便教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失去了心神的清明。

更何况,楚维阳这道场,本就是这场风波的中心,或者说是几个中心之一。

因而这般影响更甚。

直至安抚好了齐飞琼的心境,楚维阳这才追问道。

“这一众人,却不知又是甚么样的跟脚?”

齐飞琼皱了皱眉,似是想到了那一行人或是倨傲,或是不堪入耳的腌臜言语。

“说是南疆散修人物,地师一脉的甚么长辈,倒不及上回那样乌泱泱一众人,但颇似是真有些分量,只那甚么劳什子的‘风水六师’、‘堪舆六老’,便来了两位,打定的都是一般无二的主意,想要鸠占鹊巢,占了这道场,教他们快活来着。”

闻听得此言,反而是楚维阳颇有些诧异。

并非是诧异所谓地师一脉长辈的行径,事实上在得到了宗老的隔空赐法之后,甚么六师六老,在楚维阳眼中不过尽都是待宰的猪猡,是待填进乾坤法炉之中熔炼琅嬛篆纹的资粮。

楚维阳真正诧异的是,在发生了之前庞师的事情之后,上明宫的人竟然还会放他们过境。

重复的招式一遍又一遍的用,未免显得那背后的人忒不会谋算之道了。

除却不断的丢人现眼,平白的教人看清之外,这一众人甚至不会给楚维阳产生分毫的波折,也就是恰好撞到了齐飞琼施展实证法,否则连参道悟法都不见得会延误。

毕竟,已经无法再往楚维阳这儿泼甚么脏水了。

为得此事,楚维阳甚至叮嘱过了青荷,这几日间,百界云舫上,便已经为此事造势,许是如今,便已经将上明宫嫉妒琅霄山主、意欲暗害的事情传扬了出去。

阴谋论,强者欺凌弱小。

这尽都是世人惯爱看的戏码,具备着极强的传播力度。

水已经搅浑之后,上明宫的谋算落空,再这样接二连三的重复最初时的谋划,接连定胜中,面对着散修,许是楚维阳这里蓄不出甚么势来,但是上明宫的声势在这一局中怕是要不断的跌落下去。

心气儿散了,再好的谋算,只怕也难成甚么事情了。

“怪哉……”

正兀自沉吟着呢喃自语的时候。

许是猜度到了楚维阳的心中在思量些甚么,紧接着,齐飞琼才意有所指的开口言说道。

“师兄,只是这回,这一行人却不是从天宁道城过境,入的外海,而是……而是从天武道城!”

倏忽间听得了曾经甚为熟悉的字眼,这闪瞬间,竟教楚维阳有着些许的恍惚感觉。

“怎么会是天武道城?张家……不对,是张都!”

“只是观瞧昔日酒会丹宴,再看伐火龙岛事宜,张都行事不是没有章法,不是没脑子的人……”

“自天武道城入境,这样明显的疏漏,他怎么会疏忽了去!”

“除非是……是有意为之!”

“这是上明宫最初时用的伎俩,这是在告诉贫道,他在和上明宫的人相处在一起么?是在告诉贫道,他身边那人,便是谋算贫道的人之一么……”

楚维阳轻声的呢喃着,只闪瞬间便思量到了许多。

而于是这般思量着,楚维阳才又明白过来,缘何齐飞琼这里会有心气儿不顺,被打断了思绪与灵感只怕还在其次,这一回,许是连带着将张都也恨上了。

只是又听得了楚维阳所言,明白这背后许是还有波折,因而齐飞琼这儿脸色才稍稍见缓。

但她仍旧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温驯的低下头,将脸颊贴在楚维阳的胸膛处。

她知晓,这已经不再是她该管的事情了,作为皇华宗炉鼎法一脉的传承,认定了真正的主人,便该明白分寸与边界在何处。

这会儿,反而是楚维阳在沉吟与思量之中轻轻地拂过了齐飞琼那轻柔的发丝。

“无妨,他大抵是真个想要朝着贫道释放些善意的,再不济,也是在风波里给自己留条后路,留条活路,且看他如何选择如何做了,但至少,只要不出现在灵浮岛的左近,贫道便不会伤他性命,总不好教皇华宗面上太过难看,这也是看在师妹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