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愚形堪舆拙符图

事实上,从淳于芷参悟神通经篇,再到楚维阳将《太阴炼形》落成文字,乃至于在挣脱了道法之后,纯粹的纾解着长久以来的心神压力。

楚维阳和淳于芷的参合三元的修持过程,也仅只是十数日而已,便在悟境的玄妙状态之中,将诸般进程尽都有条不紊的做罢。

而当这些“微末”,相对而言微末的事情,一一完毕之后,楚维阳这才屏气凝神,准备将这一回驻足悟境的过程里,最为重要的那一部分的心念以及灵感,全数用在这对于天地须弥壁垒的重叠的过程之中,用在这须弥之力与地师之道的反向推演的过程之中。

在楚维阳的认知里面,三元极真界的须弥壁垒的重叠,并非是道法贯穿天地之后的景象,曾经于大渊之中潜修,楚维阳能够洞见其中的这般本真,在道人的看法之中,这一切天地的壁垒重叠,尽皆源自于昔年的天门被强行摘取之后的坍塌,进而形成的“包子皱褶”一般的场景。

而今看,这其中满蕴着高邈的道法。

但实则背后,却是那一个漫长时代之中,数之不尽的血泪篇章所最终被迫凝聚成的大界坍缩的现状。

这须弥之力与风水堪舆之道相融合的变化,并不美妙,也称不上缥缈。

那每一思虑的精妙变化,尽都意味着昔年的某一道剧烈的动荡,以及在天地动荡之中殒命的先贤修士。

而也正是这样认知的深刻,使得楚维阳更进一步的意识到如是厚重的变化,如是纯粹的自然景象,即便是反溯,以道法演绎的方式反溯,不仅仅是正逆之间的磋磨,更是将自然景象化成道法运转的无形屏障。

这大抵是十分艰难的参悟过程。

可事实上,楚维阳小觑了自己昔年的经历。

不是谁都能够在那须弥壁垒的重新延展与铺陈的过程之中,以须弥之力混同着地师手段,将一切的灾厄尽皆消弭了去,将天地的变化以最为温和的方式,使之恢复以原貌。

这是九天十地、古往今来之中,唯楚维阳一人曾有过的经历。

他实则已经走过了那自然变幻朝着道法运转的一步。

所以当楚维阳此刻沉浸在这片天地之间的须弥参悟之中去的时候,道人才后知后觉般的有所发觉。

自己掌握着的地师手段,认识这天地方寸之间的地理水文,已然通透如反掌观纹;自己的须弥之道神韵也同样贯穿在天地之间,几乎可以意念而轻易的牵动此间的须弥之力。

而这样的深刻掌握,也意味着,想要促成此间的须弥壁垒的重叠,并没有楚维阳想象之中的艰难。

诚然有着道法反溯的门槛,但在驻足悟境的楚维阳而言,却真个算不上是甚么样的难度了。

若有必要,此刻楚维阳引动着须弥壁垒的自行重叠,几乎已经可以做到将整个巫觋教的山门,尽都囊括在那重叠的须弥壁垒之中,以复刻云浮宫之故事。

另外,考虑到整个巫觋教那巍峨连绵,比之云浮宫山门宽阔了不知多少倍的连绵群山,以及楚维阳自觉地,在做的这般复刻之故事之后,实则仍旧颇有余裕,能够将更多的连绵群山与乾坤寰宇尽都囊括在这般的折叠之中。

起初时,这样的宽阔余裕,一度被楚维阳视之为错觉,但是反复的细节印证之后,遂教楚维阳不得不承认,自然的变化或许极尽精妙,但唯有转变成纯粹的道法运转之后,才得以探索某种变化的极限!

而在楚维阳的道法推演之中,真正属于须弥壁垒重叠的极限,已经被楚维阳隐约探索出了轮廓。

这意味着,倘若有这一日,楚维阳真个依循着如是手段,将宝仙九室之界进行一定程度的“凝缩”,那么这一界将会以远比楚维阳想象之中更为轻巧的模样,被楚维阳与第五磬推动着往上清玉平之界抵近而去。

可也正是在出乎预料的轻易之中有了这般收获的楚维阳,反而更进一步的展露出了欢喜与苦恼相互交织的情绪。

欢喜自不必多言,可楚维阳苦恼的则是,这般轻易推演出来的极限,其能够轻易成就的前提,却是楚维阳对于这一处地理水文,这方寸间天地寰宇的掌控,所演绎出的道法之运转。

这也意味着,若是换做旁的一处灵山秀水,不同的地理水文,不同的须弥气韵,楚维阳需得重新推敲出基于不同细节的道法符阵之运转来。

这并非是楚维阳想象之中的,在参透了诸般,参透了须弥之力与风水堪舆之中,而形成的能够映照山川湖河,一以贯之的高道妙法。

这意味着,想要依循着原本的图景去行事,便须得楚维阳以一己之力,周游整个宝仙九室之界,进而,在丈量尽了天地之后,将各不相同的道法符阵相继创出,如是而成一界之图景。

那是仅只想象着,便要教楚维阳头皮发麻的长久苦功。

他以最为简明的参道悟法的方式,反而将这件事情推导向了最为复杂的行事过程之中去。

但是,在这顷刻间,楚维阳忽地复又有所审慎的反思,毕竟,这不是一两座山头的试验,这是一整个天地寰宇,这是无垠山川湖河,以及寄身在这片天地之间的亿万群生的性命所依之变化。

在这一过程里,楚维阳甚至无法找寻到另一片如是广袤的天地来进行实证。

机会仅只有一次,而在这样的唯一机会面前,或许亲自以脚步丈量天地寰宇,反而要远远比所谓的一以贯之的法门,更能够教楚维阳心神安宁。

连带着,此刻绛红大袍铺盖着半数的玄龟法台云床,进而身形慵懒斜倚着,正将一双羊脂白玉也似的莲足轻轻的点在楚维阳的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阅着手中关于诸祭礼与巫觋一脉的道书、经典的淳于芷,也仍旧借着神元之间紧密的牵系,与楚维阳言说道。

“世上真个一以贯之,无非阴阳二字,除此之外,哪一家修法不是与别家迥异,真个一以贯之了,那阴阳二字又不是真正的修行法门!

想来这囊括一整个天地寰宇的‘须弥堪舆符阵’也合该如此,并非是笨办法,而是唯有真正的丈量尽了天地,才能尽知一界之地理水文,尽知一界之须弥神韵。

如此看,不过是将维阳你在飞鹫峰上所做的事情,延展到了整个天地之间而言,如此说,这笨办法,实则才是真正的一以贯之的法门。”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终是颇显得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好像事情的道理真个是如淳于芷所言说的那样。

但是不可避免的,一切尽都导向了最为繁重的进程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