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097章 再见宋知言

与顾觉非有关的这件事,几乎立刻就传遍了京城。

谁不为他这两日内的起落而慨叹?

头天还被自己的父亲, 也就是老太师给压着。

旁人的举荐都过了, 没一个比顾觉非强的, 可偏偏死活不让自己亲儿子过。那架势,俨然是不想让他入仕!

可谁能想, 隔天老太师的好朋友陆九龄就把人给提拔上来了。

当着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怼自己好友不说, 还险些因为在此事上相左的意见撕破了脸。

千辛万苦,总算是让顾觉非入职了礼部。

平心而论,这理蕃堂主事的官职不高,也不过就是个正六品, 比起顾觉非原来待清贵翰林院时候的从六品,其实只高了半品。

可胜在有权啊。

理蕃堂这事, 有人觉得是肥差,也有人觉得是苦差。总的来说, 看起来很不上不下。

很多人是想不出来,这位置上能干出点什么来。

旁人的议论,只出于无知。

像是陆锦惜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深浅, 更知道顾觉非底细的,早已经聪明地闭上了嘴。

这一日, 从朝上传来的消息,其实还不少。

除了顾觉非这一桩之外,方少行忽然获赐这件事也很值得人深思。

事情还要从下朝之后, 皇上去围场打猎说起, 听说是遇到了一点危险, 结果被随侍的方少行给挡住了。

于是就这么平白地,忽然落了个“救驾之功”,于是摇身一变直接成了一等侍卫,特赐兵部行走,还赏了一堆的真金白银。

前些日子辛辛苦苦把方少行参下去的老头子们,鼻子都气歪了。

这不仅是在打他们的脸,也是在打匈奴使臣的脸啊。

要知道,昨儿这家伙才在宫门口闹过事,皇帝当场罚了他俸禄,说什么“小惩大诫”,结果转天就给了更丰厚的赏赐,还给封了官。

连兵部行走都特赐了,摆明了有让方少行将来入主兵部的意思。

听说,兵部尚书黎梁在接到旨意的时候,一张脸是全都黑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等传旨的小公公走了,立刻就摔了茶盏。

可也没用啊。

皇帝的主意,谁能改得动?

满朝文武,那叫一个“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一时是连议和这件事前后本身都懒得去理会了,专心致志地开始挑方少行的刺。

这下萧彻就能轻松一阵了。

陆锦惜是晚上躺下来的时候才听白鹭说这事的,只觉得自己当初的预感很准,永宁长公主的判断更准。

除此之外,倒也没别的什么感受了。

她盖了锦被睡下,没一会儿就进入了黑甜乡。

次日天刚亮,她便起了身。

将府里的一应琐碎都料理妥当,又看了潘全儿跑腿列上来的先生名单,圈了几个靠谱的起来,要潘全儿准备上几份礼物和请帖,请他们明日来府上一趟。

之后,才收拾停当,掐着时辰出了门。

明月楼在琉璃厂附近,是在内城的外侧。

那边基本都是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所以戏楼挺受欢迎,加之正对着的内城里面就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府邸,所以有身份的人也常来。

久而久之,便成了京中一处繁华富贵地。

以往陆锦惜的车驾曾经过此处,都没有很在意,一晃就过去了。今天,才算是她第一次到了此地,真真切切地看了个清楚。

楼外的柱子上都刷成了一片红。

地面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穿戴整齐的侍女行走其间,也有添茶水的小二热情地招待客人。

这个时辰,人还不算很多。

陆锦惜带着人一来,门口伺候的人立刻就看见了。

即便不认得她,可看这穿戴打扮,还有带的这几个丫鬟仆役的气派,就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

所以那态度放得很恭敬:“下午的戏场子正要上呢,给您备个雅间?”

都不问是不是坐大堂,开口就是“雅间”,挺上道啊。

陆锦惜一笑,道:“昨儿让人来定下的黄字二号,前面引路吧。”

“哎哟,原来是将军府的贵客。”

小二这时才一下醒悟过来,猜出陆锦惜是什么身份,暗惊了一把。原本就热情的笑容竟然又真切了几分,摆手在前引路。

“您里面儿请。”

陆锦惜迈步就跟了进去。

因这地儿来的达官贵人不少,所以很多人瞥见她也没多想,毕竟这里就是个听戏的地方,谁都可以来,谁来了也不奇怪。

所以不多时,她就已经坐进了靠着戏台子这一侧的雅间。

栏杆上雕鹤刻竹,外头就是戏台子。

有一道珠帘垂了下来,专门给不想被人看见的客人准备,用以隔绝外面人的视线。陆锦惜当然不想被人看得太清楚,所以这珠帘立刻就放了下来。

略点了几样吃食,她就遣走了伺候的外人,只留了青雀。

与宋知言约定的时间是午后,她来得算早的。

至于宋知言那边,却是不用担心,自然有一开始为她料理过此事,也受过她恩惠的印六儿将人带来。

不,其实现在应该说是“陆印”了。

面前的酸枝梨木雕漆圆桌上,放了一盘瓜子。

陆锦惜也不看那台上劳什子的黄梅戏,只在满堂咿咿呀呀的声音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瓜子,仿佛半点都看不到青雀那忐忑的神情。

未时许,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夫人,人到了。”

是印六儿的声音。

自打当初那件事了结之后,他就进了步军隼字营,旁人见了也得恭称他一声“陆大人”,可在对着陆锦惜的时候,他姿态却不高,甚至压得很低。

单听这声音,陆锦惜就赏识他。

自己心里对自己有数,就很难能可贵了。

旁边青雀手心里都在冒汗了,陆锦惜还镇定自若,拿了桌上那绸巾擦了擦手,才道了一声:“请进。”

外头门开了一条缝。

先进来的却不是刚才在门外通报的印六儿,而是当日议和大典结束后,在宫道上拦住陆锦惜的那名男子。

宋知言。

褪去了那一身官服,他今日只穿着一身简单的天水蓝常服。

人是清润且儒雅的。

只是脸上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恍惚。自前日在宫中见过之后,他接下来的两天都心不在焉,就连做事都在频频出错。

今日,他也不知道,陆锦惜,或者说这个顶着陆锦惜躯壳的女人,来找自己干什么。

脚步缓缓,有些凝滞。

他的目光落在陆锦惜的身上,脸上,那种痛心之色几乎瞬间就浮了上来。

如果说那一天宫宴结束后回府,他还怀有那么一丝的侥幸,觉得自己兴许是认错了,那此时此刻,陆锦惜所表现给他的姿态,已经完全将这种微薄的希冀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