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声的安慰

吃过饭,收拾完,时间还早。

邱鹤年去整理院子,清言就把两人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等院子里的活干完,他已经把衣服洗好了,邱鹤年就帮他将大件的衣服拧干,然后径自去院子里,把昨天晾的衣服收起来,新洗的搭在晾衣绳上晾着去了。

清晨天很凉,再碰湿衣服冻得手直疼,邱鹤年不让清言帮忙,把他赶回屋里去了。

清言把昨天的衣服抱回去,这些衣袍都被冻成了“冰雕”一样,硬邦邦的,还得拿回屋在火墙挂上晾一阵才算彻底干。

这点活做完,邱鹤年去了王铁匠那屋,从剩下的两口朱红色大箱子里拿出来一包一包的糕点、干果、两坛子酒,还有些一看就不便宜的布料出来。

清言跟着在旁边看,咽了咽口水,问他:“这是要做什么的?”

邱鹤年看了他一眼,道:“明天该回门了,这是要带过去的回门礼,你看看够不够,用不用再添置些什么,我下午去镇上买。”

清言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成亲还有三天回门一说,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焦虑到心脏直抽抽。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穿越来的西贝货。

柳西村这边原主没有认识人,邱鹤年婚前跟原主更是一面都没见过,所以只要清言小心一点,别自己瞎作,这事根本不必担心别人发现。

但是回家就不一样了,原主家里人虽然对他极其忽视,但到底是眼么前看着长这么大的,长相、特征、性子都是一清二楚,清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就算他长得和原主一般无差,性子也能模仿,但胖瘦高矮是有明显区别的,连肤色也不同,他才出嫁这两天的工夫,怎么都不可能一下子变化这么大。

所以,这个“门”说什么都不能回。

回了,说不定会露馅,被发现他替换了原主,恐怕是要被当成精怪绑在树杈上烧死。

清言心里慌乱极了,看向还在等他回应的邱鹤年,含含糊糊道:“够多了,够多了,不用再添了。”

邱鹤年应该是看出他的不对劲了,但好在并没追问,只是多看了他几眼道:“好,那我去李婶家借个推车,明天咱们推车拉这些东西过去。”

清言胡乱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往屋外走。

邱鹤年叫住他,“清言。”

清言心里有事,没注意到这是对方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只下意识回头看去,邱鹤年嘴唇动了动,说:“借完推车,我去镇上书肆买书,你想看什么可以告诉我。”

清言这时候没心思考虑这个事,只道:“有趣的都行。”

说完他就出了门,没注意邱鹤年微皱的眉头。

可很快,清言又推门回来,满脸期待地问:“我能跟你一起去镇上吗?”

邱鹤年犹豫了一阵,温和地说:“好”

邱鹤年把推车推回来时,清言已经动作麻利地换上了新衣袍,把天蓝色马甲罩在最外面,就准备出门了。

邱鹤年打量了他一番,又给他找了副棉手闷子戴上了。

清言着急忙慌走在前头,抢先开了院门,身后隔着院子邱鹤年还在锁家里门。

一开院门,清言就伸头往外看,感叹道:“今天天真……。”

话说到一半,清言半张着嘴,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冷”字好半天没说出来。

一个身材偏瘦,但个子不算矮的年轻男子正背对着这边站在院门外不远处的河边,他穿得不像别人那么厚,身上衣袍是缎子的,轻盈得很,衣角随风飘荡。

在听到身后清言的声音时,他转身看了过来,脸才露出不到半张,只看见一边斜飞入鬓的眉和微微高挑的丹凤眼尾,清言已经砰一声关上了院门。

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清言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邱鹤年微皱眉,握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注意到他苍白到吓人的脸色,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你怎么了?”

清言眼泪都在眼圈里转,他嘴唇颤了颤,磕磕巴巴道:“我……我……我突然又不想出门了。”

邱鹤年看了他一阵,问:为什么?外面有什么?”说着他就要打开门去看。

清言哪里敢再打开门,他抓住男人的胳膊,浑身都在发抖地道:“我怕生。”

邱鹤年不解,“你并不怕李婶。”

清言“嗯”了一声,“她给我鸡蛋吃。”

邱鹤年无言地看了他半晌,见他脸色发白,连冷汗都冒出来了,不似作伪,就接受了他的说法,揽住他肩膀说:“不想出去就不出,我送你回屋。”

清言点了点头。

等回屋躺到了床上,邱鹤年去给他倒水,清言的心脏还跳得飞快。

院门外,那穿着缎子衣袍的男子,头侧的字清晰地在他脑海里回荡:杨怀,柳林县富商。

他是原主后来的情人,也是他和原主勾结,冤死了邱鹤年。

也是他,在玩腻了原主后,在对方纠缠不休,用旧事威胁时,用药迷倒了原主,硬生生活埋了他。

清言本以为这是原主的孽缘,和自己无关,反正他是不可能背叛邱鹤年,和那种人搞到一起去的,更别提悲惨的后来了。

可原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了,资料里并没有这段啊。

杨怀是县城人,离这里可不近,他为什么会来这个偏僻穷困的村子呢。

难道说,书里的剧情是没办法改变的?

就像本是下给原主的药,莫名其妙就在清言身上生效了?

想到原主的悲惨结局,清言简直怕得快要吐了。

早上他就为回门这个事担忧不已,他还想趁买书和邱鹤年一起去镇里,然后不小心走散,去山里躲两天,再假装找到路回来,好把这回门躲过去。

现在想想这纯粹是病急乱投医了,先不说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就说这冰天雪地的,在山里不是冻死也得被野兽打了牙祭。

这个事还没想好怎么办,就又来了个更大的惊吓,清言竟一下子病倒了,发起高烧来。

邱鹤年求李婶照顾他,自己走了十几里路,把住在隔壁村子颤颤巍巍的老郎中用推车推了回来,给清言瞧了病,熬了药喝下去,又把老郎中送回去。

他再回来时,药起了效果,清言已经退烧睡着了。

李婶招呼邱鹤年去外屋说话,她把门关严实了,悄声对他道:“这孩子看着是有很重的心事啊!”

邱鹤年面色沉沉,道:“嗯。”

李婶见他这样子有点急,“你既然看出来了怎么不问问他?”

邱鹤年把布满伤痕的脸侧到一边,眼睛望着刚刚熄灭的灶膛里的余灰,“他想告诉我的话,会说的。”

李婶急得想拍大腿,“你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以后两条命都栓在一根绳上了,两人有啥话不能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