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准备上山

不管清言怎么想,日子还在一天天过去,转眼他进这个家门就有一周多了。

腊八那天,邱鹤年并没休息,照样去铺子里干活。

眼看着就三十儿了,他得在年底前赶赶工,把客人定的铁器都交到人家手里。

李婶给了清言一大碗腌好的腊八蒜,他给她盛了小半锅自己熬的八宝粥。

两人坐下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嗑,清言问道:“我看您这年货都备得差不多了,我叔哪天回啊?”

闻言,李婶本来高高兴兴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低着头好半天没吭声。

清言怔了一下,觉出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李婶抹了把眼睛,抬头看向他时,才发觉他的不安,连忙道:“不干你的事,因为我平时不爱让人提,大郎估计就没告诉你。”她捡起一颗掉落出编篓边缘的瓜子,放进嘴里食不知味地磕了,含糊地道:“你叔他早就没了。”

清言惊讶地看着她……脸侧的简介,那列字写着:李喜珍,南惠县知县秦凉川之妻。

他这几天偶尔出去挑水或割豆腐,在路上看见的村民不少。

也遇到过丧夫的女子或夫郎,这种情况,这人的简介就会写“某某之遗孀”,就算是已经改嫁,也会写得清清楚楚,并不会有像李婶这样的情况。

李婶目光痴痴望着那篓瓜子,并没注意到清言的神色,她语气难掩悲伤地说:“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家你兰姐还没嫁人。”

“出事时也是年底,他本来说不出门了,我说趁离过年还有段日子,再出去卖几块皮子,这时候县里头老爷们的家眷最是舍得花银子,过年了,卖完就能给我们一家三口换身新袍子了……。”

她嗓音闷在嘴里,几乎发不出声来,“后来就没回来,我求人去找,在县城周边一座秃山上发现了他的衣服,还有血迹,都怪我……。”

说到这里,她嗓子已经开始嘶哑,每个字都说得很吃力了。

清言起身握住她一侧手臂,像个孩子那样轻轻晃了晃,面露悲伤,轻声说:“抱歉,我不该提这些。”

李婶使劲摇了摇头,回握住清言的手,紧紧的,让他都有点疼了,可见她心里的痛。

清言声音轻柔,“以后您想跟人说说话,就叫我,家里有什么活做不来也叫我,我帮您做。”

“我和鹤年的情况您知道,我们两人都没什么亲人缘,以后您就当我们是您的亲侄子,我们当您是亲婶子。”

李婶不住点头,抱着清言的手眼泪到底是流了出来。

回到家,清言把床下的抽屉打开,找出那本山河记来,翻到其中一页仔细看了一阵,喃喃道:“南惠县离这里竟足有上千里地。”

柳西村在大北方,南惠县在大南方,以现在的交通条件和经济条件,去那边求证几乎是不可能了。

而且那个简介到底是不是一定代表秦凉川还活着,清言也不能完全确定。

他坐在床沿发了会呆,直到快到晚饭时间了,才赶紧把书收起来,去捅开炉子炒菜了。

李婶家这个事他暂时想不到办法,只好暂时先放下。

邱鹤年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晚了两刻钟,进门时,手里拿了不少东西。

清言跟在他身后一样一样看,发现竟有弓箭,还有些刀具、绳子、网子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清言好奇,拿起那张弓来看,结果沉得出乎意料,他没心理准备,差点没拿住,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托住手腕才没脱手。

清言抬眼看他,邱鹤年说了声“小心”,就把弓从他手里拿走,托着他手腕的手也立刻收了回去。

手腕处的温暖一下子消失,清言有点失落,自从他开始怀疑人家对自己不太满意,就总是各种解读邱鹤年的举动,寻找对方或许“讨厌”自己的证据。

他以前不这样,只是被王岩伤得狠了,面上看着好像还行,只是心疼钱的样子,但其实心里很受伤,很是自我怀疑。

“回来路上我去了一趟刘猎户家,跟他借了这些东西,铺子里的活这几天就能做完,我打算去山里住几天打猎。”邱鹤年看了他一眼道。

清言心里一颤,心想:“完了,这是烦我到家都不想待了。”

邱鹤年弯腰收拾着地上那堆东西,说:“吃完饭我收拾被褥和衣袍,你记得把你的暖手壶带上,山上比山下冷。”

清言迟疑地问:“我也能去?”

邱鹤年直起身,转过来侧着脸道,“你不想去吗?”没等清言回答,他就继续道:“你得去,这次上山起码要住三天,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如果邱鹤年这时候是看着清言的,就会发现他的这位小夫郎的表情过于丰富,瞬息万变,最后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占据高地,笑得格外灿烂好看。

清言一下子兔子一样跳进邱鹤年怀里,脑袋在他颈窝里来回猛蹭,蹭完就又灵活地跳出来,嗖的一下窜进里屋,声音留在了外面道:“我现在就收拾起来!”

站在原地的邱鹤年静静站了一阵后,伸手摸了摸自己颈窝,觉得自己像是被个毛绒绒的小动物给亲近了一样。

……

腊八过去了几天,铺子最后一天开门的上午,隔壁邻居张家夫郎陈玉又找来了。

清言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但只笑眯眯地倚着门框打了招呼,再就不开口了。

他身上穿着那件最喜欢的天蓝色夹袄,脚上则是昨天邱鹤年刚给他带回来的新棉靴子,头发经过这些天的练习,也扎得像模像样了,与上次这人来时相比,可谓是“盛装”打扮了。

北方冬日多晴天,阳光照在他脸上,脸蛋又细又嫩,毫无瑕疵,白得快透明,别提多好看了。

陈玉身上则还是那件灰色旧袍子,和半新不旧的湖绿色马甲,一下子逊色了很多,他目光在清言身上扫过,尤其在那件天蓝色袄子上停留了好一阵,脸上的笑意明显有挂不住了的趋势,但仍强撑着捂着嘴噗呲一笑,道:“这是把家当都穿身上了。”

清言当然听明白他的讽刺了,不过他没打算和这人计较这点小事。

李婶唠嗑时跟他说过,陈玉的相公是村子里私塾的教书先生,从外地来的,叫张文生,人不错,谁家一时间困难,孩子晚交一两个月束脩,他都是不催,也不撵人的,陈玉老因为这事跟他吵架。

陈玉是本村人,本来是这附近几个村子最出挑的哥儿,如今清言一来,把他比出去二里地去,他心眼儿不大,性格也有几分泼辣,说话就总带着刺,酸唧唧的。

见清言没搭自己茬,只笑眯眯看着自己,陈玉一时间讨了个没趣,觉得臊个嗒的,他假咳了一声,道:“听说你们家铺子今天就关张了,我来拿我那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