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下有情人

◎难逃无底洞◎

盛欲打车回到外公家时, 满屋寂静空荡,让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事实上也说不上冷静,只是巨大的心理冲击让人迟钝。

她在家里找了一圈, 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个点外公应该在科研院工作, 怎么会在家呢?

现在,她头脑清晰地知道,不能完全听信虹霖的一面之词, 而是应该问问外公这个当事人。

可另一面又在害怕, 如果外公真的是“当事人”, 她又应该要怎么面对。

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终,她还是决定先给外公去一个电话。

“喂, 秧秧。”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邓正恒的声音带着些讶异。平时外孙女是基本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的, 就算遇到困难的事也不会开口。

盛欲还在出神。

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并不着急了,爸爸毕竟已经故去多年, 而外公是她相依为命的唯一的亲人了。

她想, 至少应该等外公回来, 坐下来好好聊聊,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喂,秧秧,听得到吗?怎么不说话?”邓正恒又叫了她一声。

盛欲这才回神, 赶紧应声:“啊?哦, 外公, 你今天加班吗?”

“最近有个项目需要收尾汇报, 可能会加一会儿。有什么事情你现在电话里说吧, 外公听着。”邓正恒没有因为工作的忙碌,就对孙女的来电敷衍应对。

盛欲在二楼的走廊间来回踱步,跟外公讲电话。

她的心情无疑是焦灼的,只是强迫自己冷静,不要惊动外公:“我没什么事,外公。我今晚在家等您回来!”

一反常态的。

盛欲平时能不在家住就不在家,就算考上琅溪本地的艺术大学,也要坚持住校独立出去。

怎么今天还特地等他下班?

邓正恒听出盛欲的欲言又止,问她:“秧秧,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能有什么事呀?每天吃喝玩乐不是挺好的嘛。”盛欲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局促,走到外公平时办文公用的花鸟室门口时,她推门进去坐下。

室内有阳光房,花架上种满不知名草药,飘出独特清香,一只断翅白头翁被暂时收养在这里。

它很乖,也不怕人,看见盛欲进来,就歪头上下打量她。

外公没有用笼子把它圈禁起来,任它在阳台自由来往,天气好的时候就打开窗户,它随时可以离去。

奇怪,为什么看到一只鸟就会联想到这么多呢?

盛欲赶紧回过神,将注意力放在与外公这通电话上:“您不用担心我,就是想和您聊聊天,无论多晚我会等您回来。”

邓正恒看问不出什么,就不再坚持,应了一声。

将要挂电话的时候,盛欲的视线突然落在外公的办公桌上。

桌角一份文件被书本潦草盖住大半。

她鬼使神差地,探出手将这份文件扯过来,垂眸扫了一眼,又下意识叫住邓正恒。

“外公!”

但当外公静静听她后话时,她忽然又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纸上的字一个个排列组合,汇成让她不理解的句子。

【股权所有人:邓正恒】

【自愿将在‘北湾市中峯典康医药生物集团’内的所有股权转让给受让方。】

【受让人:江峭】

这是什么意思?

外公作为【中峯典康】琅溪分院的院长,怎么说也是头部人物。手里拿着一部分公司股权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为什么要一点不剩地,全部让给江峭?

盛欲捏着纸张的手指逐渐攥紧,关节用力到发白。

好像突然开窍,她问外公:

“还没有问过,江峭成为您的外孙女婿,您有什么礼物要给他吗?”

邓正恒没有多想,他回答:“不管谁成为我的外孙女婿,我们秧秧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哈哈哈是嘛……”

盛欲被逗乐了,哧哧笑出几声,笑着笑着却渐然落下嘴角,眼里漫上细微闪烁的光。

有时候,不准确的答案,本身也是一种答案。

“好,好,我知道了。”

她挂断电话的手缓缓垂落,捏着股权转让协议书的手却越收越紧。

或者,已经不需要答案。

合同拟定日期她记忆深刻。

因为她在那天做过很多事。从小苍岭江畔捡回高烧的江峭,带他去医务室,跟她拌嘴。

下午,还随外公去见了江峭。

那是她第一次,去小苍岭的日子。

署名‘邓正恒’的确认签字下方,却是昨天他们结婚领证的日期。

那么结论是,江峭跟自己结婚,然后从外公那里得到股权的好处。的确,不难猜啊。

想也知道是用来和虹霖抗衡。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成为其中一环?

她更加想不明白,

江峭对她所展露的所有爱意,几分真,几分是假。

泪滴砸在页尾,溅出晶莹的小花,盛欲抬手摸摸脸,才发现自己满面冰凉。

不用着急。

她很快就会知道原委,毕竟,合同上的受益方——江峭,马上就要到来了。

就让她亲手把这份大礼,送给她的新婚丈夫吧。

/

江峭到的时候头脑已经有些发滞。他不记得给盛欲打了多少通电话,只是到处都没有找到她,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邓正恒家。

门铃响了一声。

在夜晚悄寂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江峭没有等太久,大门就从内打开。

他看见盛欲已经洗好澡,套一件宽松舒适的雪纺长款睡裙,卸去妆容,半湿的头发自然垂下,浅金颜色衬得素净的脸蛋更加苍白而失去血色。

看见盛欲这一秒,他久久困顿的心终于得以喘息。

同时他也能察觉出来,眼前的盛欲和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的她,都不同。

“盛欲。”

江峭向前靠近她一步,念着她的名字,男人惯来的馥郁孤冷唯独会在她面前,瞬息柔软化开。

“怎么?”盛欲面色自若地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江峭高挑的身形将盛欲笼罩,他垂头望她,说出的话像是责怪,更多的是委屈:“怎么放学乱跑?我都找不到你了。”

盛欲没回答。

她的外表依旧明丽如火,却让他感到无形的疏离,这让江峭想要拥抱她。

只有抱在怀里,他才能确认盛欲是真的在他身边。

男人微微张开双臂,想要用她入怀,盛欲连头都没抬,眼神向上瞄他,眸光在昏暗室内裹挟冷硬的锋芒,刺得江峭僵住身子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你怎么了盛欲?”

过了许久,江峭才找回声线,哑着嗓子问她,“今天我们不是说好一起选婚礼方案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婚礼?”盛欲嗤笑,玩味地重复这个词语,转身去沙发的角落蜷起双腿坐下,没理会站在门口的江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