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第3/4页)

另一人接口道,“正是如此,太子爷虽这些时日很是沉寂,可万岁爷也频频褒奖。此事在此刻挑起,未必能得到个结果,八爷此举是自寻烦恼。”

“那可不定,便是如今不能够让万岁爷有举动,可动摇一二也是可以的。水滴石穿,焉能知道日后如何?”

温凉和邬思道两人相接而坐,都还不曾发言过,只是在安静听着众人的意见。

讨论到了激烈的时候,战火便燃烧到了这两个不说话的人身上,“邬兄,温兄,你们两位有何高见?”问话虽然很是正常,可此刻绝大多数的看法已经被众人提及过,若是两人的说法与他们重复,自然是不能让人信服的。

邬思道淡笑道,“八爷此举不会有结果,皇上只会把此事按下,并对太子爷一如既往。”他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已经给此事下了结论。

之前争吵得面红耳赤的数人面面相觑,顿时纷纷摇头,“便是万岁爷不打算严办,可此事有理有据,以八贝勒的为人,若是要挑起此事,自然面面俱到,此中证据肯定是齐备的。万岁爷如何能够不回应?”

温凉道,“万岁爷仍不想废太子。”

只是这句话,便让屋内的人都安静下来。

去了一个嚣张自如的戴铎,还有个坦然直言的温凉。废太子这般重大的事情便被温凉如此轻巧地抛出来。

空气冷寂了片刻后,才有人开口,“万岁爷如今或许尚未有这等想法,”他小心谨慎地没有说出那要命的三个字,“正如张兄虽说,水滴石穿,此事不定有何结局呢。”

“诸位以为,万岁爷不知道此事?”温凉偏头看他们,无机质清冷的眼眸中没有半点情感。

又是片刻的安静。

邬思道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没被温凉所影响的人,他脸上的淡笑似乎从来不曾消失,“万岁爷不是昏庸之人,江南如何重要,他必定有所部属。可这些年了,便是索额图死后,也没见万岁爷对江南动手。如此便能看出万岁爷仍是不想动太子。”

更是不想破坏平衡。

温凉懒得解释清楚,见其一不知其二,并非好事。

胤禛一锤定音,作为此事最后的决断,“静观其变,待皇阿玛的看法落下后再做打算。”从他把此事推给了胤禩后,胤禛便打定主意,除非必要,此事不能露出任何有他参与的痕迹。

至于江南的现状,倒是没什么关系了。

散场后,邬思道照例走到最后面,温凉也与他并肩而行。走了好一段路后,邬思道开口,“先生可有要事?”

“自然是有。”温凉颔首,他不做无谓的事情,“可否请邬先生到某小院一聚?”

邬思道浅笑,“自当从命。”

小院内,绿意给两人上茶后,留下室内安静对坐的两人。

温凉平静道,“邬先生可曾想过日后到外面一游?”说的虽然是游,可实际上如何,两人心知肚明。

邬思道低头饮茶,语句中含着笑意,“贝勒爷已经开始动手,邬某又为何不应?”

温凉道,“既如此,某也有事告知邬先生。”他袖口抽出了一封信,然后放到邬思道面前,“请邬先生仔细看看。”

邬思道疑惑地打开这封书信,上面的字眼很是熟悉,那是戴铎的字迹。他起初很是不解,随着越发认真地往下看去,顿时眼圈发红。

“……他没死?”邬思道的声音隐约带着颤抖。

温凉漠然摇头,“究竟如何尚无人得知,若能挺过去便罢,若不能,也是原来的结局。”前些时候,戴铎寄来的书信中夹杂着这条讯息,温凉那日诧异的便是如此。

仔细甄别后,又和邬思道透露出来的消息相结合,相似程度至少六成。至于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那便只能待那人挺下来后再说。

戴铎与府内的通讯毕竟带着点风险,如今禛贝勒府也开始走到风口浪尖,戴铎只能把些隐秘的消息都藏在送给温凉的信件中,即便被截断也少有人能勘破。若是能到温凉手里,温凉自会看出来有哪些需要告知贝勒爷。

邬思道看完信件后,很快便恢复了情绪,唯有眼角仍残留着些许红痕,“此事多谢先生了。”

温凉道,“是真是假尚不知道。”

邬思道含笑道,“若是如此,先生可不该提前告知邬某。若是虚假的,那可便难熬了。”他虽是这般说,可笑吟吟的模样却看不出话语里的意思。

温凉认真道,“若是我,亦想先知道此事。至于有几成可能,本该提前便想好才是。”

邬思道轻柔地解释,“这便是常人和温先生的区别了。”

“这样不好?”温凉微蹙眉心。

“不。”邬思道不经意地看见了温凉眼里隐约的情绪,心头隐约好奇,不知温先生此刻想起的是何事,竟会引起这点点波澜,“这是好事。能控制,如此便不会失控。只是少有人能如此。”

“爷也是如此。”温凉似乎接受了邬思道的解释,提出了另外一个人选。

邬思道忍不住又笑,“所以贝勒爷才能走到今日,而温先生才会是如今这般。只是世上大多数人依旧会被情感侵扰,这是无法变更的事情。因此人性才会如此反复无常。”

温凉先是想到了朱宝,随后又想到了胤禛。

邬思道提及时,温凉下意识想到的人自然便是胤禛。可此刻他忽然想起来此前和胤禛那场无声的对话,以及那留有残温的肩膀。

他的想法似乎不是完全正确。

邬思道在起身离开前,隐约勘破了什么,轻缓地告诫,“先生,情之一字,总是害人不浅。先生有幸如今尚未涉及到,还望能一直保持。”这话说得过界了,但隐含着的担忧却不是虚假。

温凉微挑眉看他,“邬先生可能做到浅尝即止?”

“自然是不能。”邬思道朗声道,“有所体会,方才有所体悟。温先生如今,很好。”

温凉也认为自己这样很好。

很好的温凉送走了不怎么好的邬思道,在书桌边坐了小半个时辰后,正打算起身清洗笔洗时,只觉得脚背一暖,一团软波波趴了上来。

很重。

这是温凉的第一反应。

温凉低头看着自在的大猫,冷漠的视线对她来说半点用处都没用,非常自来熟地把软垫也收起来了,然后喵喵叫地蹭着温凉的衣裳下摆。

绿意寻不着这猫,正站在屋门口看到了呆站着不动的温凉,从书桌底下看到了这场无声的搏斗,顿时忍不住笑意,看着温凉道,“先生可需要奴婢把她给带走。”

温凉稳稳当当地又重新做了下来,“不必,帮我把笔洗给清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