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5/6页)

他动了动手指,将鼻烟壶放下。而后抬头看着明嬷嬷,浑浊的眼珠子瞧着有些吓人。

“那你知道我心量狭窄的同时,难道不知我这人,也有恩必报?”

当年惊蛰,怎么说,也是救过他。

明嬷嬷:“什么恩?就他当初那点本事,要是真的把你给治死了……”

“可我还活得好端端的。”陈明德一旦知道明嬷嬷的心思是为何,就不想和她多聊下去,“我不知惊蛰到底如何得罪你,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北房的人,你没资格管他。”

明嬷嬷气得脸皮子微抖,厉声:“冥顽不灵,怪不得陈安能当上大太监,而你,只能在北房里徒困半生,真真是废物!”

陈明德被她这么羞辱,反倒是笑出声来。

“明嬷嬷,而今你,岂非也在这北房里?”他略有得意地抬手,“也是一眼望得到头。”

明嬷嬷气得摔袖离开。

等明嬷嬷离开后,陈明德的脸色当即沉下来,他摩挲着手边的鼻烟壶。

良久,才自言自语。

“我和陈安那点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多少年了,柴苏明是怎么知道的?”

柴苏明是明嬷嬷的本名。

陈明德皱眉,自打刘才人和钱钦接连出事后,柴苏明就一蹶不振,后来荷叶的死,和她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陈明德懒得管。

荷叶本来就是她的人,明里暗里也帮着她做了不少事,两人不过是沆瀣一气。

只是……原本已经像是认了命的人,又开始走动起来……

是谁,又接触了她吗?

她挑动陈明德对付惊蛰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因为太显眼,所以反倒可能只是伪装,藏在底下的目的,可就不好查了。

陈明德叹了口气。

毕竟如他所说,他的的确确,是再没了雄心壮志。不过都被人这般上门,这把老骨头,到底还是得再动一动。

他是不爱动了,可不是死了。

忙忙碌碌到了九月,太后的病好了,后宫一派祥和,前朝也是平静无波,难得有这般平静的时候。

就在这个平静的,寂静入冬的九月。

惊蛰染了风寒。

起初只是几个喷嚏,算不得重,断断续续了好几天,容九来时,捏着他的鼻子看了看,让他多穿几件衣服。

惊蛰是应下了,可他毕竟还要做事。

干完活,便是一身汗,有时图凉快,就没那么时刻惦记着,结果,原本只是一点小小的症状,就严重了起来。

待到今日起来,已经发了低烧。

云奎见此,特地去给惊蛰告了假。

有他出面自然好说,惊蛰就在自己屋子里待着。

和他一块住的,是慧平。

他担心惊蛰昏迷了没意识,特地将热水放到他床头,还预备着时不时回来看一眼,这才担心离去。

不管是云奎还是慧平,并没有因为惊蛰染病而反应过大。

惊蛰将此记在心里。

毕竟这后宫里,其实谁都怕生病。

不管是谁,都只能靠自己熬过去。要是没撑过去,那可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们也会忌惮那些生病的人,惊蛰要是再严重些,就可能被挪出去。

“挪出去”这几个字,说的是挪出皇宫,去内城。

只不过这人出去,想要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谁知道是会死了,还是被人忘了,再也回不来。

惊蛰的喉咙疼,闷闷咳嗽了几声,将被子卷得更紧,呼吸的炙热,让他的头很晕。有时冷,有时热,好像有一把火在身体内燃烧。

他很少生病。

极其少。

虽在云奎的眼里,惊蛰是生过几次病了,可实际上,他的身体倍儿棒,一直都很康建。

除了刚进宫时病过一场,之后就再没有生大病过,无病无灾到了今日。

难得一病,就气势汹汹。

惊蛰半睡半醒间,捂着额头……再过两日,是……容九要来的……日子,不知那个时候……他还……

他没想完,就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也不知睡到了几时,再醒来,是被喉咙的干渴给弄醒。

他喉咙干得很,嘴巴抿了抿,却意外发现唇边有点湿润,好似是有人给润了润。惊蛰舔了一下,湿漉漉的感觉,让他更加渴。

额头湿凉凉,一摸,原来是块沾湿的布。

是慧平回来了?

他刚这么想,一双胳膊就从边上探来,将惊蛰给抱坐起来,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和熟悉的力道,让惊蛰脱口而出:“容九?”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其实只有嘶嘶声,勉强气音能听到些许。

容九一言不发,只是将床边的白碗递给他。

那正是惊蛰渴求的水。

可惜是黑乎乎的药。

惊蛰犹豫了一会,秉持着药汤也是水的想法,双手软绵绵地抱着白碗,咕嘟咕嘟地往下灌。

抱着一种视死忽如归的态度。

噫惹,呕。

这药也太难喝了。

惊蛰刚喝完,差点没吐出来,容九眼疾手快塞了颗糖进嘴里,软绵绵的,入口就化。

甜腻的味道冲散了嘴里的药味。

容九将白碗给拿走,惊蛰的声音总算恢复了些,尽管还是嘶哑:“你怎么会在这?”

他似乎对容九总有这样的惊叹。

总有种,容九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地方的神奇能力。

……让人有些安心。

“你的脉象,说是殚精竭虑,忧郁多思,太过耗神,这才有了病因。”容九的声音带着一股平静的凶狠,好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下,实则已经惊涛骇浪。

超凶。

惊蛰本应该有点害怕。

可见他缩了缩脖子,生病发红的脸上,竟还有一点甜滋滋的高兴:“我从前在宫中生病,只得一个人躺在角落里,那时就在想,要是有人能来看我,该多好。”

没想到这一睁眼,容九就在身边。

容九难得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当即气笑了,伸手滑进惊蛰有点松散的衣襟内,朝着他的胸口狠狠一掐。

惊蛰嗷呜了声,要是有毛,浑身上下的毛毛都要炸开了。

“还高兴吗?”

这声阴冷得好似地府使者,轻易就能将人的魂魄勾走。

惊蛰本来就虚弱,一惊一乍后,更加柔弱地躺倒在容九的怀里呜呜,“我都病了,你还……你还乱来……”

惊蛰哽咽,委屈吧啦。

容九的额角蹦出青筋,凶恶地瞪着惊蛰,颇有种他再说话就要掐死他的冲动。

惊蛰默默想从容九的怀里爬走,又被拽回来。

“浑身湿哒哒的,想跑哪去?”

容九的表情重归冷漠,将人禁锢在身上,随手给他擦了擦后背的汗。

随着他的动作,惊蛰反倒安静下来。

容九很不熟练,看得出来是第一次做,有点粗暴,有时还会弄疼惊蛰,而后又阴冷着脸,暴怒了片刻,也不知在对什么生气,又压着脾气,将惊蛰翻来覆去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