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夜奔

谢映之声音清冷明晰:“所以,主公是想独自南下么?”

“先生何出此言?”萧暥眼神飘闪,眼尾还不老实地撩起,狡辩道,“我只是喜欢轻装远行。”

他竟还当做游猎了?

谢映之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看来此人不会老实交代了。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从大梁到黄龙城,大军日夜兼程,且要保持速度,便要途中换马。”

他边说边漫不经心地抬起萧暥的手,就势握住修长的手腕,眸中微光乍现,“然而路过的郡城提供不了那么多战马,主公就只有撇开大军了。”

说着身形悄然一转,轻软的衣袂飘逸如风般拂过萧暥眼前,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背靠窗台,被抵在了狭小的空间里。

靠,这身法!

萧暥避无可避,只得跟谢映之清冷的目光相对。

窗外正是阳春三月,灼灼桃花照着他一袭青衫,纷繁的花影倒映在那清透无尘的眸子里,顿时看得人目眩神迷。乃至于都忽略了他在说什么。

那声音剔透空灵宛如清籁,“主公想率几名亲随先行南下,是不是?”

谢映之逼供一向很有一手,从来不需要疾声厉色威压逼迫,相反,温柔地让人无法抵抗。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萧暥不懂了:谢玄首是男人罢?

谢映之冰玉般的手指轻柔地拨开他肩头的落花,所说的话却字字通透明晰,“大军南下兴师动众,北宫皓必有防范。”

“所以主公想脱离大军,率先赶到黄龙城,给他个措手不及,是也不是?”

萧暥被他一语道破,退无可退又狡辩不过,忽然灵机一动朝着屏风那侧大声道,“大哥,我想问你件事!”

谢映之微诧,他还讨救兵?这倒是出乎意外……

秦羽腿脚不便,隔着屏风答道:“何事?彦昭,你们进来说?”

萧暥如获大赦,去扯谢映之的袖子,“先生,大哥让我们进去。”

谢映之淡若无物地一笑,“小宇,你想问什么?”

萧暥:靠,他怎么这样?一言不合就揭马甲!

言外之意,你别忘了你自己是谁?那是你大哥吗?你冒充萧暥还挺入戏啊?你这是想自己去坦白,还是让我替你解释一下?

萧暥顿时虚了,这些年他在原主的壳子里都待习惯了,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隔着屏风传来秦羽的声音,“彦昭?”

谢映之淡淡笑睨着他。

萧暥彻底蔫了,可怜巴巴:“大哥,唔,没事,就是问问今天中午还有肉吃吗?”

“没有!”换来依旧斩钉截铁的回答。

萧暥:……

大哥指望不上了。

萧暥终于技穷了,只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作战计划说了一遍。

……

谢映之听完,略作思忖:“主公身体不可劳累过甚,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断不可取,且张繇若要集结军队也需一两日,你五天之内赶到黄龙城足矣。”

萧暥心中意外一喜:“先生这是同意了!”

“襄州之战火需迅速扑灭,以免影响屯田备战之大势。”谢映之道,

其实,萧暥提出要在襄州打一场快战,速战速决,以免影响屯田搞建设的全局战略,和谢映之所想不谋而合。

在谢映之看来,襄州、北境的战火目前都还是局部之力。对于北境,只需稳住即可,倒是襄州,黄龙城深处腹地,又是兵工厂所在,襄州战火要迅速掐灭,不能影响全局之势。

谢映之道:“北宫皓不足为虑,但东方冉主公如何应对?”

东方冉心思阴诡,精通邪术毒物,防不胜防。

萧暥瞥向谢映之手上的指环:那个,再借一下?

谢映之轻拨开他的手:“日前我在主公身上所绘之图,可抵摄魂箭之类秘术袭击,与玄门指环等同,不必再多此一举。”

萧暥心想也是,西征的时候,你都把玄门指环几传手了?呜,这次不借了……

谢映之没有告诉萧暥,东方冉恨他日久,若让东方冉看到玄门指环戴在了萧暥手上,难免迁怒于萧暥,不知会出什么阴毒的招数对付他。

谢映之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仅有玄门指环也无济于事。主公若想南下,我需和你一起去。”

“不可。”萧暥立即道:“先生若离京,谁来稳定大局?”

如今北境和襄州同时火起,若没有谢映之坐镇京城,他如何敢轻易南下。

谢映之从谏如流:“既如此,只有再充个电?”

萧暥一诧:啥?

他接着就想起潜龙局时谢映之跟他连线,远程指导他找到武库、撬开金锁,两人配合默契,不失为一个两全之法。

但是潜龙局上他们之间相隔不过百尺,而现今,黄龙城距离大梁可是有千里之遥啊!

萧暥道:“续航跟不上吧?”

谢映之点了点他胸前,“主公身上有我的记号。”

萧暥:“这图还能增强信号?”

谢映之莞尔:“不妨一试。”

但是连线就要亲密接触。

萧暥连忙表示:“大哥在里头,这里不方便罢?”

谢映之失笑:“军情如火,主公还要挑地方?”

就在这里。

萧暥:……

春日晌午,水波般的树影洒落窗檐,庭院里花明柳暗,熏风扑面。

萧暥坐在窗沿上,见谢映之从袖中取出一方巾帕。

在大雍,文人雅士出门都是会带巾帕,春夏拭汗,会友饮酒品茗后也可揩拭,以免仪态不雅。

谢先生的巾帕尤为与众不同,薄如蝉翼,轻若丝羽,也许是应季,那帕子也是春意盎然——那是浅草才能没马蹄的水绿色,清新淡雅。

萧暥正不着调地想:‘他怎么连巾帕也是绿的?’

忽而眼前恍如碧波一荡,清风徐来。那方轻纱已如烟柳般垂下眼帘,遮过了他的视线。

萧暥:靠,不要!绿盖头!

他还来不及抗议,谢映之冰玉般的手指已托起他的下颌,欣然俯身,顺滑的长发随之逶落肩头,微凉柔润的唇贴上了他的唇畔。

隔着似烟的青纱,他的唇如初春一抹柔红。

萧暥的思绪顿时断线了。

窗前,桃花细柳熏风拂面,隔着如雾轻纱,唇瓣温濡的触感深深浅浅,朦朦胧胧,仿佛含住了一朵娇软的花。

谢映之气息悠长,秀美的唇轻软如云,缠绵厮磨间浅尝轻吮、循循善诱,薄雾般的轻纱飘飘渺渺隔在唇间,不知不觉里,仿佛被春雨洇湿了一片氤氲。

枝头花落无声,唇舌相缭间,萧暥都分不清是馥郁的花香,还是谢映之身上幽淡玄远的孤香,似若即若离若有若无,又似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