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容诀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桑宁宁。

桑宁宁:“我们去吃早膳。”

景夜扬:“嘿!正好我也没用早膳!”

桑宁宁:“我们去外门的膳房。”

有那么一刻,景夜扬怀疑桑宁宁在耍他。

然而两人大眼瞪小眼,他发现多年桑宁宁的眼神分外平静且真诚。

景夜扬:“……”

景夜扬:“我突然想起门内还有事务要处理,大师兄,小师妹,你们先去吧!”

景夜扬来去匆匆,桑宁宁虽不理解,但也半点没被影响到心情。

因为她在思考一个问题。

“大师兄。”

在外门膳房的门前站定,桑宁宁无视周围或是兴奋、或是惊奇的异样的目光,嗓音冷冷地问道:“所以上次,钱师姐走时说得‘狗尾巴草怀孕’也只是托词,对吗?”

容诀挑起唇角,盈盈一笑:“是啊。”

桑宁宁默了一瞬,又问道:“所以修仙界里,也没有能怀孕的花?”

容诀动作自然地替她拿着那根糖葫芦,方便桑宁宁去拿早膳,听见这话时,又笑了一下。

“那也不一定。毕竟容家就有传言,若是玉容花生长得益,可令白骨重生血肉,若是能连成一片形成阵法,便可让怨魂重返人间。”

玉容花,又名“佛见笑”,别名“鬼见愁”。

最是个能抑制怨鬼的神物。

此物极为难得,更难养成,据说唯有容家后院才能种得一片。

桑宁宁再次沉默了。

容诀垂下眼,声音淡了下来,嘴角却仍高高挑起:“小师妹怎么不说话,可是被吓到了?”

“不是。”桑宁宁沉默地指了指盘子,随后抬眸,真诚道,“我今日来,菜比往日多给了近乎一倍。”

难不成是因为大师兄太好看?还是说,这膳房的管事也是大师兄的崇拜者?

桑宁宁终于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大师兄。

所以……

桑宁宁迟疑地想到,膳房管事是靠脸来给餐的吗?

她的神色太简单好懂,容诀一眼便明白。

他忍不住轻笑,笑够了就用指尖点了下对面人的眉心,摇了摇头:“非我之故,只是你如今已经是内门弟子……”

“这早膳还真是简陋啊,也就明晟少爷节俭,才愿意踏足此地。”

“可不是么!到底是我们明晟少爷初心不改,以后定然能成一个比长老还厉害的剑修。”

呼啦啦的一群人涌了进来,最外侧的一个外门弟子趾高气昂道:“一样来一份儿!”

“嚯!这是谁啊?好大的架子!”

“嘘,你小点声,这可是刚被选入内门的明晟师弟!”

“选入内门?那倒也确实有本事。”

“嗐!你知道啥?他当日只是第二,这第一可还在这里坐着呢!”

“可不是么!不说这第一第二,大师兄不也在这坐着吗?也没见大师兄像他这样张扬!”

明晟的脸越听越黑。

尤其是当他顺着话语转过头时,看见面对面坐着的桑宁宁与容诀时,眼睛更像是被针炸了似的疼。

明晟讨厌容诀。

尤其是在先前入门,见过容长老后。

他认为,自己是容长老的私生子,而之所以被放在勾陈洲受了如此多年的苦楚,就是因为容诀容不下他。

而在他作为一个勾陈洲小家族的少爷,憧憬修仙界的一切时,容诀却已经是人人敬仰羡慕的流云宗大师兄了。

凭什么?

凭什么!

明晟本就心有不忿,此刻看到桑宁宁也已然“叛变”,更加恼羞成怒。

分明先前她还不是如此!

明晟越想越气,霍然起身走到了桑宁宁他们的桌边,大声道:“桑宁宁,师父让你在午时前去青龙正堂一趟。”

桑宁宁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身后那群人,平静地端起碗,站起身道:“好的。”

明晟皱眉:“你要走?”

桑宁宁点头。

“为什么?”

“太吵了,换个安静的地方。”

桑宁宁自觉自己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然而她的语气和神情都过于平和,起码听在明晟耳朵里,完全不是这样。

不说是阴阳怪气,也是嘲讽十分。

他像是被人刺中般跳了起来,上前几步就想抓住桑宁宁:“你嫌弃我?你怎么有胆子——”

在他的手落在桑宁宁袖前的一秒,如同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帐子,瞬间身体后仰,跌了个踉跄。

顿时,身后一阵大呼小叫,闹得人仰马翻。

容诀带着桑宁宁走到院外,沿着小溪流水处布下了一个法阵,随后看向站在那里的桑宁宁一怔,旋即抱歉道:“准备不及,桌椅未曾备全,若是小师妹不介意,不妨席地而坐,到也算是一番野趣。”

神情抱歉,可行为上却没有给出其余选项。

桑宁宁歪了歪头。

她发现,其实容诀这人骨子里,也怪固执强势的。

但没关系。

桑宁宁随手将提着的一盒膳食给了容诀,然后撇开衣裙席地而坐,姿态潇洒惬意得很。

容诀固执强势的地方,她恰好不在乎。

鸟鸣山涧,溪水潺潺,微风吹拂时更有日光朗照,一派祥和安宁。

难得自在。

桑宁宁迎着阳光眯起眼,一边往嘴里塞着红糖饼,暖暖的糖浆流入喉哝,再配上容诀不知何时带出来的桂花清酿茶,惬意舒适极了。

不得不说,自从来到流云宗后,她忙于练剑修习,再没有过这样的自在了。

当然,在进入流云宗前也没有。

桑宁宁看着不远处的洒下的阳光,容诀就支着下巴看她,看了许久。

桑宁宁回过神,偏头问道:“大师兄不吃吗?”

容诀摇了摇头:“我已辟谷,无需多食。”

他看着桑宁宁,日色照耀在他的脸上,非但没有让他更加明亮,反倒让一旁树林的阴影落下,明明灭灭地摇动着,模糊了他的五官,连眼下的泪痣都变得浅淡,更让人窥不清他的神情。

明明容诀今日并未如先前几次那样打扮隆重,只是普通的蓝白素衣,可此时此刻,桑宁宁觉得他比任何一刻都更加出挑。

“小师妹要记得此刻的心境。”

传入耳畔的声线轻柔,似是即将冻结成冰的溪水,轻轻一碰,便会悉数破碎。

“欲速则不达,习剑也一样。倘若小师妹仅凭一腔孤勇出剑,或许可胜,但也是惨胜,伤人伤己罢了。”

桑宁宁咬着糖饼的动作慢了下来。

“伤人伤己……”桑宁宁重复了一遍,“这是大师兄那日阻止我与桑云惜比剑的理由?”

见她困惑,容诀莞尔。

他轻轻摇了摇头,头上束发的飘带绕到了肩上:“前两个字可以放轻,后两个字应当更加重些。”

放轻。

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