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放下不代表原谅(第4/5页)

穆青一直留意着他们的动静,见此情形,故意给陈洛安排了工作把他留在厨房里,自己拿着抹布过来擦地板上的牛奶,低声问苒苒:“怎么样?两个人把事都说开了吗?”

邵明泽曾联系过穆青,和她解释过自己与苒苒的事情。这一回也是他提前给她打电话通知了夏宏远的死讯,并请求她能陪着苒苒一起回来。虽然接触不多,穆青对邵明泽的印象却不错。她怕两人之间的分手只是因为误会,所以才故意拉着陈洛去了超市,给这两个人留下独处的机会。

苒苒刚擦干眼泪,眼圈还是通红通红的,听穆青这样问,回答道:“没有什么说不开的,我们早就结束了。”

穆青半晌无语,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问她:“真的决定和陈洛一起出国?”

穆青声音不大,可厨房里的身影还是停顿了一下。苒苒转头看过去,视线与陈洛沉静的目光相遇。他在看她,同样在等着她的答案。苒苒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回答:“是。”

穆青默了默,又问她:“你那个弟弟怎么办?”

苒苒的那个便宜弟弟夏辰一直养在保姆那里,苒苒回来后在夏宏远的葬礼上见到过他。葬礼完了之后,她没有心思管他,便又拜托保姆把他带回家照顾。

“联系彭菁吧,叫她把儿子接过去吧。”苒苒答道。据她所知,彭菁与夏宏远离婚后就和情人一同去了南方。她虽没有彭菁的联系方式,但夏辰应该是有的。

陈洛开始办两个人的出国手续,他以前似乎就有过出国的打算,所以对各种手续都门清,又有朋友从事这一行,跑起来很顺熟。天气转凉的时候,苒苒的留学手续基本上办理完毕。她曾去找过一次林向安,说:“我已经决定和陈洛一同出国,再不会是苏陌的威胁,你是否可以和我去办离婚手续了?”

不承想林向安却拒绝了,他请求苒苒留下,说会好好补偿她。苒苒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走了。

十一月的时候,彭菁终于从南方回来见儿子,却不肯把儿子接走。彭菁又怀孕了,原来的情人,也就是现在的丈夫不肯接受夏辰,所以她就把那个比苒苒还高的小少年领到了苒苒面前,说:“这是你的弟弟,是夏家的人,我不能带到别家去。夏宏远虽然死了,但他以前没少给你钱,所以你得养着你弟弟。”

苒苒对这个便宜弟弟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到底不忍心在这个神情倔强的少年面前讨论他的着落,便找了个借口叫陈洛把夏辰领了出去,然后与彭菁说:“夏辰到底是不是夏家的人,我想你心里最清楚。难听的话我不想再说,请你把儿子带走。”

彭菁听了立时就急了,从沙发上跳起来叫道:“你胡扯!辰辰就是夏宏远的儿子。夏苒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不就是想独吞夏宏远的遗产吗?我告诉你,你休想剥夺辰辰的继承权!惹急了我去法院告你!”

苒苒好笑地看着横眉怒目的彭菁,说:“宏远早就破产了,夏宏远没有遗产,只有债务,你要吗?”

彭菁愣了愣,随即就又撒泼道:“我不管!反正辰辰就是你们夏家的人,我管不着!”她说完拎着皮包就走,竟然真的是连儿子都不要了。

苒苒忍不住感叹,这个女人装得了淑女扮得了泼妇,演得了娇妻做得了情妇,倒也算是个人才。陈洛领着夏辰回来,见只剩下苒苒一个,问她:“怎么办?”

苒苒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冷漠的少年,与陈洛一同把他又送回了寄居的保姆家中。在门口分手时,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的夏辰突然开了口,发狠地说:“你不想认我,我更不想认你。你根本就不是我姐姐!”

苒苒点点头,平和地说:“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你的姐姐。所以,少年,我没有抚养你的义务。如果有需要,还是请联系你的母亲吧。就算她不肯接你走,但起码还是会给你出抚养费的。”

夏辰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门内,用力地甩上了门。

苒苒笑笑,拉着陈洛慢慢地往回溜达。陈洛拉着她的手揣进自己的衣袋里,说:“苒苒,你先出去,等我把国内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就去找你,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好不好?”

她点头:“好。”

穆青还没有回青海,一直和苒苒住在一起。她一面帮苒苒收拾着行李,一面问她:“中介什么时候带着人来看房子?”

“说是下午,对方急着买房,正好我也急着卖房,看过了没问题就去办理过户。”苒苒漫不经心地回答,把装相片的那个塑料盒子打开,一张张地翻看着里面的照片,然后又一张张地摞好,装进准备好的信封。

穆青瞥了她手里的照片一眼,又忍不住问:“你临走前要不要去看看韩女士?”

苒苒低下头认真地整理着照片,淡淡答道:“去,要去的。”

第二天陈洛有事要办,苒苒也就没叫他,独自坐上车去了韩女士服刑的监狱。

自从韩女士被捕以来,苒苒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几乎没能认出她来。韩女士苍老了许多,一头黑发现在已是半白。

“我知道你怨我,所以连见都不肯见我。”韩女士低着头说,“可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就想着帮你把公司夺过来。”

苒苒静静地看着她,慢慢说:“公司已经破产了,夏宏远因为这个也跳楼自杀了。”

韩女士僵住了,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苒苒。

苒苒继续说:“我和邵明泽也已经分手了。”

韩女士被她的话震得心神大乱,只喃喃地说:“到头来竟全是空吗?”

看着面前苍老憔悴的女人,苒苒明明告诉自己要坚强,可眼圈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她掩饰地低下头去,淡淡说:“虽然你说是为了我,但我也已经尽了全力保下你的命,以后怎么样只能在你自己了。再过些日子,我就会出国,也许,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外婆家的房子我已经托给了穆青,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她。”

韩女士仍陷在刚才的事中,只怔怔地坐着失神。

苒苒迟疑了一下,伸过手握住了母亲枯瘦的手,红着眼圈说:“妈,放手吧。”

放手,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从监狱里出来,外面正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一碧如洗。苒苒没急着打车,沿着马路慢慢地往前走。路边的野草已经开始变黄,草丛中的麻雀不时地被路人惊飞,却飞不远,就落到前面不远处,直到等人走近了才再一次飞起。你越是追它,它越是逗你。就如同人的欲望,总是停在你面前不远处,引着你去追逐。每当你伸手去抓的时候,它却飞了。

其实,想开了,那些不过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放开手了,也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