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危墙(第2/4页)

她道:“你不护卫老封君,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青年鞭了几下马,笑嘻嘻地道:“大人!我是去给我们老舅爷送信的,刚才听着歌声走岔了路。还说要白浪费功夫费脚力,哪知遇到了大人,一点儿也不浪费了。”

苏喆嘟了嘟嘴,心道:这老男人笑得好假。

祝缨指了一条路,道:“从这儿走就到塔郎了,别再走岔了。”

青年仍旧笑道:“见到大人就不会岔了。我也得赶紧回去了,我们老舅爷也快到了哩。他是特意到家里,就等着见大人呢。”

祝缨道:“他到了塔郎了么?”

“是呀!”

祝缨道:“那我过两天可要去塔郎一趟啦。”

青年道:“那就说定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我们洞主。”

祝缨微笑点头,青年打着马,飞快地跑掉了,苏喆小声地说:“他肯定是守在这儿等咱们的。”

祝缨道:“他怎么知道咱们会这个时候过来的呢?”

苏喆道:“他们狡猾。”

祝缨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塔郎家的心思她知道,阿苏家的想法她也知道,不过她并不想扶植哪一家。她带着苏喆先去阿苏家的寨子,山上秋收还没开始,苏鸣鸾还算清闲,已得到小寨的传讯知道她要过来,早早准备好了在山下的路口迎接。

一见到苏鸣鸾,苏喆先叫一声:“阿妈。”

母女俩都笑得很开心,祝缨也高兴:“怎么迎得这么远?”

苏鸣鸾笑道:“义父好久没过来了,当然要迎接啦!”又指着身后不远处一个人说那就是她的亲舅舅,是她母亲的弟弟。

祝缨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往这边看来。这个男子头上的首帕也比别的族更花哨一点,身上的衣服也是蓝黑两色配上红花绿的花边,与阿苏家的服色有些区别。祝缨道:“他怎么称呼呢?”

苏鸣鸾道:“这是长发的,义父,请。”

祝缨便由苏鸣鸾给介绍了见这位舅爷。

花帕族也分各支,苏鸣鸾的舅舅这一家是“长发”,他们内部叫“长发族”,女子以头发黑长而浓密为美。郎锟铻的舅家则叫“白面”,无论男女的肤色都更显得白皙。

苏鸣鸾她舅舅的名字以音译为“路果”,意译是丰收。

祝缨看着路果的胡须心道,得亏没叫利基族给看着了。

路果的眼神里有紧张也有怀疑,祝缨缓缓地用花帕语与他打招呼,路果的眼睛也瞪大了一点:“大、大人好?”

苏鸣鸾道:“义父也会花帕话?”

祝缨道:“看来我说得还算清楚?”

路果道:“差不多啦。”

苏鸣鸾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义父,请。”

她先不跟祝缨说“羁縻”“做官”的事,只是闲话家常。先说苏喆,接着说苏老封君,最后说到了路果:“舅舅,怎么样?我和阿妈没骗你吧?我义父是说话算数的人,他说会来山里,就一定会来。”

路果的心里已经是同意了的,见到真的时候不由自主要评估一下,堆起一个客套的笑容,道:“你说是就是。我没听说过有官到咱们山里来,来的都是兵。”

苏鸣鸾哭笑不得,这舅舅,一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和第二句的后半句是完全不用讲的!

无奈之下,她只得打圆场:“义父过来就带了这些人么?”

祝缨道:“够用就行啦。要不是搬运东西,我还不想带这许多人呢。”

路果的耳朵竖了起来,想知道搬什么东西了,苏喆已经揭晓了答案:“阿翁有很多好吃的糖!”

路果话不多,苏鸣鸾续道:“难道是晴天说的糖霜么?她说没买到。”

祝缨道:“项家有糖坊,榷场会有的。”

几人一路说着,祝缨与苏鸣鸾都没有刻意将路果引入话题,她们只管说自己的话,偶尔再问路果两句。直到了阿苏家的寨子里。

苏老封君已在家里准备好了宴席,火塘里的柴堆得很高、火烧得很旺,苏老封君也不与祝缨客套,直接说:“阿弟,我这个阿弟也来啦。你们只管说你们的事,我只管给你们上酒肉。”

路果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外甥女,苏鸣鸾居中做了个中人,道:“义父,舅舅也心向朝廷。”

祝缨点头道:“那是很好的事情呀。”

苏鸣鸾道:“舅舅,你有话便直说,义父对咱们从来是说话算数的。舅舅你也要说话算数,有什么事儿只管问,问明白了,答应了,你也不能反悔。”

路果看看祝缨,道:“大人,我的姐夫将家托付给你照顾,你照顾得很好,我愿意信你。小妹也做了官,也不见被欺负。不知道我们花帕族,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祝缨道:“当然。不过我要知道你有多少人,有多少地。”

路果忙道:“有的!”

苏鸣鸾道:“舅舅,你把那个拿出来吧。”

路果犹豫了一下,拿出了一张皮子,道:“都画在这里啦。”

这花帕族处在更远一点的山里,与山下的效更生疏一些,苏鸣鸾见这不是个事儿,替她舅舅拿过了一张画得很简陋的图来与祝缨讲解。这图虽简陋,却是生长在其中的人所绘,比祝缨这边转了不知道几手的口述画图更贴近事实一些。

祝缨对苏鸣鸾道:“这图准么?周边除了你们自家,还有些旁的族,若是到时候合不上,会生出争端来的。”

苏老封君道:“那就凭本事说话好了。”

就是打。

祝缨微笑道:“要是能好好说话,还是不要流血的好。”她将这图与心里已记熟了的图对比,又指着图上几处问这处据说是索宁家的,那处又是吉码的,这个地方有多大之类。

路果和苏鸣鸾的描述都不能很准确,路果有点失望地道:“不是说只要我给你图,就可以有官做的吗?”

酒肉没吃上,又聊到了大半夜,祝缨好脾气地问道:“能为我带个路,再深入一点看一看么?”

路果道:“我没有骗你!”

苏鸣鸾也说:“义父,山路难行。”

祝缨笑道:“我不是说他骗我,那边塔郎家的舅舅也是花帕家的,也有这个意思。我得亲自看了,才好决定。”

路果闷闷地道:“你要听他的,又问我做什么?”

苏鸣鸾又劝他。

祝缨道:“我也不是只听哪一个的,我要看一看,凭看到的事情说话,说出来的话才能叫人信。我总不会偏袒哪一个,也不会坑害哪一个。”

路果叹了口气,苏鸣鸾道:“舅舅,你今天酒喝得多啦,睡一觉,明天再好好说。”

路果耷拉着脑袋走了。

祝缨是没有喝酒的,苏鸣鸾不能用这个理由劝她待奴隶、仆人们收拾了屋子,她带上树兄和巫师到了祝缨的房里,预备同祝缨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