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挤兑(第3/3页)

蔡侍郎道:“是,看尚培基忠厚,故而族弟将女儿许配给他。”

钟宜微一皱眉:“忠厚?我听到的怎么不是这样?”

蔡侍郎忙问:“怎么?”

钟宜伸手往外指指点点:“怎么宫里都有人传说,尚培基胡作非为,妄称权威?”

蔡侍郎一惊:“怎么会?”

钟宜见他好像真不知情,道:“赶紧让他老些,别胡闹!”

“是。世叔,到底怎么了?”

钟宜道:“宫监们都在传,他弄得整个福禄县民不聊生。他是你荐过去的,出了事你是要连坐的。”

蔡侍郎连声应道:“是是是。他就是还没脱书生习气,万事将书里写的都当了真。”

这话钟宜就不爱听了,他说:“书里写的错了吗?什么书生习气?我看是书没读透!”

蔡侍郎挨了一通训,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命家人速速将自己的信件交给会馆带回去。他在皇城熬了一天,晚间回府,却看到他写的信还好好地放在书桌上。蔡侍郎怒道:“这是什么?”

管家躬身上前,道:“回大人,会馆那里说,近来都没有南下的商队,又不敢留您的书信怕万一弄丢了。何时有人南下,再来咱们府里求信带走。”

蔡侍郎道:“可是做怪!这又是为的什么?”

管家哈着腰、低着头,闻言,稍稍抬头瞥了他一眼:“说是……福禄县令说,县里商贾之风太盛!有意整顿,商人们害怕,且不敢贩运货物了。”

“他们又不违法,怕的什么?”

管家赔笑道:“凡长官一声令,底下人必然矫枉过正,怕的岂止是一位长官呢?”

蔡侍郎有点焦躁,道:“简直荒唐!你再去一趟,拿我的手书给他们,叫他们只管照旧。”

“是。”

…………

从京城到福禄拢共两千七百里,一般人打个来回也得三个多月,这还是在没有生病、天气不好、道路毁坏、途中发生其他意外的情况下。

蔡侍郎的信发出之后,尚培基收到消息也得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后了。在此期间,梧州会馆先是搪塞,说是不敢再发商队,想要听听风。来回磨了五天,才勉强接了这件差使。

既然是商队,就不比专业的信差,载货走得就慢。

眼见得梧州会馆出的糖一天比一天少,“名上实下,赔光基业”也传得大半个京城连同皇城内都知道了。尚培基一个字的回信还没来得及带回来,蔡娘子人在京城就听到了自己丈夫的新名声。

蔡娘子年不过二十,知书达理、颇知世故,情知此事不妙,忙去求蔡侍郎帮忙。

蔡侍郎道:“你忙得什么?上蹿下跳,生恐别人不知道?如今谁知道他尚培基是谁?倒是跳出来表白自己才会叫人记住哩!我已修书一封与他,叫他不要生事。只要事情冷下来,这一任了结,再给他调个地方就是。”

蔡娘子忧心忡忡:“那么远的地方,坏话怎么就这么快传到了京城了呢?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作怪?”

蔡侍郎道:“妇道人家,不要多事!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家好生呆着。”

蔡娘子不敢接话,仍是觉得有问题,她不敢同伯父顶嘴,离了侍郎府就说:“让会馆的人到家里来一趟!”主事项大郎是福禄县人,她的丈夫正是福禄县令,不将人叫过来仔细问问,她不安心。

蔡侍郎一面觉得侄女多事,一面却又修书一封,直接给了祝缨。祝缨是梧州刺史,福禄县有什么事当然要托到她的头上。蔡侍郎在信中极为客气,托祝缨代为“教导”一下尚培基这个“年轻人”。

梧州会馆将这一封信传得就快了,这封信发得晚,却比尚培基早收到了三天。

祝缨展信一看,问丁贵:“这个‘名上实下,赔光基业’我怎么没听说过?梧州有这个说法吗?”

丁贵躬身道:“有的!不过都是外面街上胡传的,不值当让您老听着的。”

祝缨道:“是这样吗?叫上司仓,咱们去福禄。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赔光基业的。”

“可是……您就快要启程了,司户、司仓都在督促今年的秋税……”

祝缨道:“唔,那就派司户佐、司仓佐去福禄查一下府库吧。”

“是。”

…………

尚培基为今秋的粮食正急得一头汗,其他县据说都已经送到州城了,就他这儿收得慢。不是他不想,也不是百姓不想,是他的仓库坏了一些,没地方放了。

正在着急时,刺史府派了人来查他的账!

尚培基大怒:“我不过比别人晚两日,又未到期限,为何如此逼勒?”他这几个月处处不顺,不免疑神疑鬼,觉得有人与他作对。

刺史府出来的人比他还要横一点:“咱们不查您今年的粮草,是问一下往年的。刺史大人收到一封信,说您把基业都赔光了,只好派咱们来看一看。”

尚培基怒道:“难道是怀疑我贪墨吗?”

“物议如此。”

童立等人假意相劝:“大人,给他看看又何妨?咱们的账清清楚楚。”

账是清楚的,但是查的不是单纯的账目,而是“基业”。一盘之下,莫县令走前还留了不少的库藏,尚培基几个月给花出去一半,这就不对了。一任三年,你头一年就花了库藏的一半,到第三年就真的要倒欠了啊!

司户佐与司仓佐二人抱着清点的结果离开,第三天,刺史府派人来催促今年的秋粮,并且下令:县令不必来了,派县丞押解过来即可。

并且送了尚培基一张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垂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