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125

◎到家啦◎

这一次进山声势浩大, 犹如大迁徙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也不咋急着赶路,天亮能看清脚下的路后, 除了被娘背在身后的小丫,鸭蛋鹅蛋都被允许自己走。不过也仅限于没啥危险的平坦路途,遇到崎岖小路,或附近有天坑地陷的地儿,走在最前头的卫大虎便会停下来, 让大人们把娃子背起来,走过这段路再放下。

一路走走停停, 歇脚好几回,小娃子们都乖巧,不喊累,虽然走得脸蛋通红双腿打颤,都很懂事没缠着爹娘要背。

他们也心疼爹娘,昨儿夜里他们缩在床上眯了会觉, 爹娘却一趟趟来回于山脚和村落间搬运家当, 搬完了也没咋歇便又得拾掇得准备进山,一整夜都没合过眼。

老长的队伍,除了留在家中看守东西的卫老头,老弱妇孺全都进山了。走在前头的依旧是卫大虎,他身后依次从未进过山的大舅母二舅母二嫂三花等人,她们身后则是铁牛狗子鸭蛋鹅蛋这种小娃子,小娃子后头便是桃花方秋燕吴招娣等, 这般既能看着娃子, 他们若是走不动了还能方便抱起来。

在她们之后便是两个舅舅和陈大石兄弟三个, 最后是林爷爷和满仓, 最后头压阵的则是陈二牛。

有头有尾,走在前后头的都是队伍里最强壮勇猛的汉子,卫大虎看顾前,陈二牛顾后。

头一趟带进山的东西都是最要紧的,粮食被褥自不必多说,除了冬日里的厚衣裳被褥,这回还带上了春夏秋三季的衣物,这些都由妇人背着,冒尖的背篓像一座小山压弯了她们的脊背,用麻绳捆绑的衣物甚至能够到上头的树根,遇到不好走的路她们还得蹲下行走,不然背篓过不去。

这也是娃子们愿意乖乖走路的原由,娘背着家当,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抱他们了。

因此,卫大虎今儿放慢了脚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体贴,行走半个时辰便会寻个地儿让大家伙好生歇息歇息。

妇人们肩头不得空,汉子们更是如此,不但肩挑粮食和家里最金贵的肉盐糖油,他们还背着篓子,里头亦是塞得满满的家当,半点没惜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仍旧咬紧牙关跟上队伍。

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山路崎岖只容一人行,板车使不了,一趟也只能挑背这么点东西,为了少走两趟,自然是一次多带些,只要还能迈开步子走,就没人会嫌累。

在枯燥的路途中,他们都听说了昨日周家村发生的祸事,心有戚戚之际,他们都有一种逃离虎口的侥幸。

他们悲怆世道不安全稳生命渺小犹如蝼蚁被人肆意践踏,却又隐隐庆幸自己不用直面即将落下的屠刀。

一路走走停停,沉闷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到最后只剩下累了。看着一眼望不到的山路,大舅母已经累得双腿发抖了,不由问出这一路问了十几遍的问题:“大虎,还有多久到啊?”

“马上就到了,您再坚持一下。”卫大虎不但挑着粮食,前头后头都挂着背篓,前头那个装着锅碗瓢盆等灶房物什的他们家自己的,后头那个冒尖的背篓则是二嫂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小丫还小,奶娃子一个,为了方便背东西,曹秀红都把娃子捆在了身前,后头背着自家的衣裳被褥,但后头鹅蛋也走不动了,卫大虎便接了她家的篓子,叫她专门负责背娃子。

轮流着背,鹅蛋在她二婶背上歇会儿,等他哥累了,又轮到他哥去二婶背上歇。

这一路,正儿八经全靠自己从头走到家的只有狗子和铁牛,这俩大些,在这种情况下,走不动也得走,憋着股气儿全靠自个。

大舅母问了多少遍“啥时候到”,便听了多少遍“马上就到”,她人都要累傻了,眼下早已过午时,瞧着天色都暗了下来,在山下时她便问过自家男人,他说脚程快些差不多走个半日就成了,四个多时辰的样子。

她们天不亮就出发,眼下都快走到天黑了,还没瞅见他说的院墙,她都怀疑那臭老头是个哄她,啥四个多时辰,这都快六七个时辰了!

长长的队伍里,除了急促的哼哧哼哧喘气声,再无别的声响。

不过这次卫大虎没唬她,差不多又走了半刻钟,桃花和吴招娣脸上的表情愈发轻松,她俩方向感和记忆里都好,已能识得路了,便是四下白茫茫一片,都能从歪脖树上晓得快到家了。

她俩的喜悦感染了众人,被大外甥唬了十几次的大舅母面露喜悦,双腿已经软的快要支撑不住,晓得桃花是不会骗人的,立马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攥着肩背,肩膀已经被勒出了痕迹,疼的不得了,真是恨不得立马就卸下来摔了,眼下又有了一根名为“要到家了”的萝卜在前头吊着,感觉又能坚持一下了。

果不其然,不消多时,走在前头的众人便看见一面高高的院墙,铁牛和狗子最先跑出队伍,哇哇大叫着冲过去,不顾大人的叫喊,一屁股坐在院墙外头的一根木头上,这是前日大舅和二舅锯完拖到这儿的,眼下倒方面了娃子们坐下歇脚。

“到家啦,到家啦!”铁牛骑在粗壮的木头上,冲着落后的鸭蛋和被二婶背在背上的鹅蛋招呼,“鸭蛋鹅蛋快来!”

“等等我!”鸭蛋立马迈开小短腿跑过去,不顾屁股蛋冰凉,学着他们跨腿坐在木头上。

鹅蛋见此立马来劲儿了,在曹秀红背上蹬腿,嘴里叫嚷着哥哥等等我,一边挣扎着想要下来,曹秀红便顺势把他放了下来,脚一落地,鹅蛋便吸溜着鼻涕笑着跑向他哥。

“到家啦,到家啦。”他拍着小手蹦跶,小娃的欢快逗乐了一群大人,他们也是累得不成了,眼下都顾不上等院门开,有一个算一个,第一件事儿便是把肩头的担子背篓卸下来,身上没了负担,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三花就没走过这般难行的山路,还走了整整一个白日,她热得小脸通红,以手扇风,双腿又软又抖,实在撑不住了,便走到两个侄儿身旁寻了个位置,正要坐呢,一只手伸了过来,是干草编制的坐垫。

她抬头望去,见是表嫂的弟弟,一时竟有些愣神,不晓得该不该接。

满仓却没想那么多,见她没伸手,便自顾自把垫子放在她旁边,依次把手头剩下的几个坐垫铺上,伸手去扶娘还有大舅母二舅母。

经了一夜,木头上被积雪覆盖,小娃子造习惯了不怕,妇人家要讲究些,这几个垫子是卫叔闲下来随手编的,之前在路上歇息也是紧着她们使,他也是随了姐姐姐夫叫大舅母二舅母,见她们累得直不起腰,便想着叫她们坐着歇会儿。

只有长途跋涉过的人才晓得那个滋味,累得狠了,谁还管屁股底下是啥,真是恨不得立马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