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痴呆

皇帝不怎么震惊, 他就是很愣。

因为孟昔昭哭的太委屈了,既不像朝中那些动不动就表忠心的大臣一样扯着嗓子痛哭,又不像他后宫里的爱妃们一样不停抽噎, 还拿眼神勾他。

他就是哭的像个孩子,还不是犯错被凶的熊孩子, 而是被人欺负了, 投诉无门,只能自己默默哭的好孩子。

孟昔昭拼命的擦自己脸上的泪水, 好像觉得这样很丢脸一样,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起来, 然而每个字都是哽咽的。

“陛下, 我大哥他……对不起,陛下, 是我们辜负了您的期望,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大哥出去喝酒, 我、我只是想让他散散心, 谁知道,我竟然毁了他的一辈子, 我……”

后面,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直接跪坐在地, 仰着脸嚎啕大哭。

“我们兄弟不能再为您尽忠了!呜呜呜我大哥苦读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啊!他那么胸有成竹,还跟我说一定要考个一甲给陛下看, 让陛下知道,您没有看错他, 这下、这下全完了呜呜呜呜!”

皇帝听完了他的话,很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孟昔昭是为了这个哭啊,吓他一跳,他还以为孟昔昂重病不治,已经去了呢。这孩子也真是的,不就是一年科举没赶上么,只要人还在,以后再考不就行了?

更何况,也不一定赶不上啊,要是开场前,孟昔昂就已经痊愈,那也是可以继续进场的。

……不对,大病一场再去考,会影响发挥吧。

皇帝哪是关心孟昔昂,他连孟昔昂如今几个鼻子几个眼都不记得了,他就是觉得头顶的压力没了,看看,多么纯真的赤子之心,大哥被人下毒,他第一反应不是愤怒、急着跑来找朕做主,而是愧疚,因为他觉得害得朕失去了一个可用之才。

皇帝都有点感动了。

他赶紧让秦非芒下去,“非芒,快把他扶起来,你说说你,至于哭成这样吗?还说什么不能尽忠,朕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不治你的罪,以后不能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知道不知道?”

在秦非芒的搀扶下,孟昔昭委委屈屈的站起来,他抹着

喃颩

自己的眼睛:“知道了……可是陛下,如今我大哥这个样子,他……”

皇帝迟疑了一瞬,然后问他:“他伤的可严重?”

一说这个,孟昔昭眼泪又开始哗哗的流:“刚喝了解毒的药,但是人一直不醒,而且他昏睡当中还会喊疼,一直捂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大夫、大夫说……”

眼里攒着两泡泪,眼看就要决堤,皇帝头疼的制止了他:“好了好了,朕都知道了,只是,应当不会危及性命吧?”

孟昔昭点点头,这一晃脑袋,啪嗒,两滴眼泪又掉了出来。

孟旧玉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无比诡异。

他俩是一起从参政府来皇宫的,临出门之前,孟昔昂已经被诊过脉,太医、府医、还有民间神医都被请来了,他们的表情确实有点复杂,也说大郎中了毒,但绝对没有像孟昔昭表现得这样,仿佛离生死仅仅一步之遥。

欲言又止的看着这一幕,最后,他低下头、揣起袖,然后努努力,也逼红了自己的眼角,只一言不发的站着,做足了为长子忧心的老父的形象,至于其他的,就还是留给舞台上的孟昔昭吧。

没生命危险就行,那皇帝就觉得,其他的都不叫事,毕竟中毒的不是他,疼的人也不是他。

“行了行了,在御前哭成这样,像什么话,明日国子学结业,你也该为朕办差了,你就打算以这个样子去点卯?”

孟昔昭哭泣的动作小了很多,他低着头,用比较小、却又足够清晰传出去的声音说道:“我哪还有心思去结业……”

皇帝拍桌子:“胡闹!”

哗啦一下,所有人都跪下了,秦非芒还注意到,孟昔昭虽然是那个惹怒皇帝的人,但他跪的比其他人都快,就像是早就预料好的。

“……”

皇帝继续说:“黄口小儿,不知所谓!”

孟旧玉替自己儿子求饶:“陛下恕罪,犬子只是过于伤心,才口无遮拦的。”

皇帝听了,面色稍霁,再看孟昔昭,他悄悄的抬头,看见皇帝向自己看过来,他僵了一下,抿抿唇,露出了后悔的神情。

天寿帝心里哼了一下,还真是孩子心性。

不过,他还就喜欢这样的,胆子大总比胆子小强。

而且,看来这对兄弟的关系是真好,要不然,孟昔昭也不能御前失仪成这个样子。

皇帝心里有了计较,挥挥手,他让他们都起来:“事发突然,朕理解你们的心情,此事就别交给府衙了,移交大理寺吧,朕会命他们找到凶手,给你们一个交代。至于那孟昔昂……”

犹豫了一会儿,皇帝说道:“唉,是可惜了,若他能挺过这一关,朕便给他一些补偿,他也是时运不济,总不能一直都耽搁下去。”

孟昔昭听完,脸上立刻露出了感动、激动、和冲动。

“有陛下这句话,我大哥一定会好起来的!您是天子,是真龙化身,这世间任何宵小,都越不过您去!”

孟昔昭一脸激动的握着拳,仿佛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

他信不信不重要,反正皇帝很信,感觉自己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满意的点点头,给孟家父子赏赐了一堆东西,然后就把他们打发出去了。

一再的叩谢皇恩,在转身之前,孟昔昭仗着自己不懂规矩的人设,出口询问了一句:“陛下,我可以和大理寺一起审理此案吗?”

要是你觉得可以的话,干脆把我放进大理寺呗?

皇帝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然而点一半,他突然想起自己给孟昔昭封的官职,又猛地摇了一下头:“交给大理寺卿审理就行了,焦立光为人刚正不阿,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孟昔昭:“……”

可他还是很失望啊。

大理寺是他比较想去的地方之一,看皇帝的态度,竟然不是,而且,仿佛他即将要去的地方,和大理寺很接近,所以不能跨界办案。

应天府衙?不可能吧,那里全是有真才实干的人,皇帝就是心里再没数,也不能把孟昔昭一个开擦边青楼的人放那边去。

想不出答案,内侍们也过来送他们父子出去了,孟昔昭只好乖乖转身,离开了这里。

走在外面的甬道上,孟昔昭眼睛还是红红的,不停吸着鼻子,孟旧玉仍旧诡异的看着他,都看一路了。

孟昔昭有些无语:“爹,我真是你儿子,你用不着看精怪一样的看我。”

孟旧玉一噎,骂他:“混小子,我知道你是我儿子!只是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本事。”

孟昔昭耸了耸肩:“那赖谁?说明你平时不关心我啊,没有看出我隐藏在愚笨表面之下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