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绝子

这些故事的来源……

当然都是孟昔昭编的啦。

他口述, 金珠抄写,自从孟昔昭知道金珠一年工资那么高,他干什么都第一个想到金珠, 颇有一种非要把那五千两银子赚回来的意思。

这就苦了金珠了,平时要盯着庄子,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 刚回参政府,都没问候一下自己的小姐妹, 就被孟昔昭拉过去抄书。

文字狱是大清的专属,但也不代表别的朝代就没有以文字定罪的时候了, 就为了防着以后被人拿过来做文章, 所以每个故事,孟昔昭其实都写的比较隐晦。

除了第一个, 女主人公是杀掉了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剩下的,都跟夫妻没有关系。

第二个故事杀掉的是哥哥, 第三个故事杀掉的是老鸨, 第四个故事则更隐晦了,仍然是女子当故事的主角, 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杀人, 而是起了一个侦探的作用,去调查一桩陈年旧案。

一对夫妻离奇离世, 十来年都找不到线索,女主人公经过一番调查,发现事情跟他们当年雇佣的丫鬟有关, 他们折磨这个丫鬟,逼她干所有的活, 不给饭吃,让她只能吃院子里的杂草,有一日男主人醉酒,不慎掉进了井里,女主人吓一跳,连忙推搡丫鬟去救人,丫鬟脚步慢了一些,被女主人扯过头发狠打,丫鬟痛得反手一推,女主人踩在丫鬟刚刚拔下来的杂草上,杂草中有露水,减少了摩擦力,女主人一下子就跌倒了,而且就这么巧,跌在院中的斧头上,当场毙命。

丫鬟吓坏了,再看男主人也已经淹死了,惊慌之下,感觉这是个机会,于是跑去报官,说自己出去干活,一回来,家里就变成这样了。

古代可没有推理小说,楚国公主看的呼吸都屏住了,尤其是看到丫鬟打扫井边的脚印,然后又模仿着女主人,凌乱的走了几步的时候,她不禁疑惑,真的是巧合吗?真的不是这个丫鬟干的吗?

然而死无对证,丫鬟流着眼泪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很快,就把女主人公打动了,她说,既然是意外,那她以后就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以后,丫鬟还是可以清清白白的做人。

楚国公主看着最后的这句,清清白白的做人,看了好长时间。

第一个故事简单粗暴,是切入点,让楚国公主一下子就注意到,杀人,是破局的关键。

第二个故事继续加深这种印象,每个主人公都是被欺压的形象,让她渐渐的能和自身联系到一起。

而真正的关键,其实就是这第四个故事。

杀人,说的轻巧,但真的要去实施的话,除非对方穷凶极恶,不然谁听了以后不把自己的脑袋摇成拨浪鼓?

好死不如赖活着,上到皇帝、下到平民,所有人都把这句话奉成真理,杀人是为了不被欺压,可杀了人就要偿命,结局依然令人绝望。

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这世上发生了奇迹,发生了怎么都不可能发生的巧合,比如,她还没到匈奴,单于突然死了,那她就不用再嫁人了。

这想法一冒出来,楚国公主心里抑制不住的感到高兴,可下一秒,她又垂下了嘴角。

单于死了有什么用,匈奴的规矩是男人可以继承自己父亲、兄弟的妻子,即使这个单于死了,后面还会有新的单于出现,而哪怕这几个单于全都不要她,等她回了大齐,终有一日,还是要被父皇送到某个陌生的地方,给某个陌生的异族人当小妾。

所以说啊,奇迹,也救不了她。

……

孟昔昭从楚国公主的大帐门口离开,转身就去了太子殿下的大帐。

而守在门口的侍卫看见他,朝他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进入帐中通禀。

不像楚国公主那里,还要先出来一个女官来问他有什么事,没过多久,那侍卫就回来了,把帘子掀开,对孟昔昭做了个请的动作。

不远处,詹不休出来喂马,看见这一幕,他不禁顿了顿脚。

孟昔昭和太子的关系……好像一日比一日亲近了。

不知道是里面有什么内情,还是习惯使然,崔冶身边一个伺候的太监都没有,贴身跟着他的人,全都是侍卫。

这种时候,他身边的人就更少了,崔冶靠在床头边闭目养神,郁浮岚则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案几处,见孟昔昭进来,他站起来,跟孟昔昭问候了一声:“孟少卿。”

孟昔昭也点点头,“郁都头。”

然后,郁浮岚继续坐着,而孟昔昭走到了崔冶身边。

皇帝睡的叫龙床,连正经的妃子都不允许躺一躺,而是到另外的偏殿里宠幸,太子睡的又叫什么呢?

不管叫什么,反正不是孟昔昭一歪屁股就能坐上去的。

郁浮岚抬眼,看了看孟昔昭那十分自然的坐姿,嘴角一抽,最后还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好的下属,是不会拘泥于这等小事的。

太子开心最重要,太子开心最重要,太子开心最重要。

这么连着默念三遍,他这才把自己洗脑成功了。

而太子已然察觉到了孟昔昭的靠近,他半睁开眼,还没看清孟昔昭的脸庞,先习惯性的露出了一个浅笑。

“今日不忙了?”

孟昔昭耸肩:“大家都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帐篷里,想忙也忙不起来了。”

说完,他看看崔冶又失去了血色的薄唇,不禁拧起眉:“殿下可喝了药?”

崔冶点点头。

孟昔昭眉头皱的更紧了:“喝了药也不管用吗?”

崔冶垂眸,回答他:“本就时好时坏,与药无关,是我身子太差。”

孟昔昭不说话了,神色怎么看都与轻松二字无关。

看来自己还是吓到他了。

孟昔昭都撞见过好几回崔冶犯病了,这还是第一次,他看起来这么担心。

崔冶心里突然感觉暖暖的,好像有热流顺着经脉游走。

连身上也不是那么的沉重疲累了。

他又笑了起来,这笑容看起来甚是甜美。

孟昔昭:……等等,这么形容一个男人的笑容是不是不太对。

但还不等他继续想下去,崔冶已经开口:“无妨,二郎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习惯了。”

孟昔昭:“……”

那更要担心好不好?!

他现在都有点怀疑,书里的崔冶不是假死,而是真死在那口棺材里了!

这怎么可以!

他付出了这么多,连人带感情的一股脑堆上去,这一片赤诚之心日月昭昭啊!再换个人,先不说他能不能信任对方,就是自己的精力,也已然跟不上了。

所以,崔冶必须活着,必须长命百岁,不然的话,他前期的投资、冒着被爹娘揍的风险,不全都白白浪费了?

崔冶要是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估计能当场汪一声的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