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翡冷翠宝石(十三)(第2/2页)

教皇是不会随意发言的,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神在通过他向人间播撒福音,于是秘书长就成了教皇的对外口舌,可以说他就是教皇的声音。

尤里乌斯狡猾、敏锐,天赋的智慧让他擅长抓住对方的任何一个细微漏洞,然后撕扯开一条足够亚述步兵在里面列队的大口子。

一张嘴就被定下了一个癔症患者名头的老鲁索恶狠狠地瞪着尤里乌斯——他以前可不敢这样面对波提亚的大家长,鲁索家再鼎盛,也要在波提亚面前保持尊敬。

而在秘书长为他冲锋陷阵时,坐在那里的拉斐尔轻轻招了招手,唤来一名站在隐蔽角落的黑衣修士,那名修士无声地来到教皇身旁,弯下腰听教皇说了几句话,然后又悄悄地退下了。

拉斐尔重新低下头,事不关己般地翻开那本充满无聊的呓语和有趣的图解的手抄本,刚才那种冷酷杀意从他身上消失了,他似乎全然将鲁索对他的指控当成了耳旁风。

老鲁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身旁的四名领主不安地相互交换着眼神,他们也没想到老鲁索会发表这样石破天惊的言论,这让他们开始迟疑是否要同老鲁索割裂关系,还是说……跟上这个指控。

他们正在快速地斟酌利弊,眼珠在眼眶里震颤,汗水布满了额头鬓角,如果思想能发出声音,整个法庭的人都能听见他们的大脑正在发出蒸汽马车全速行进般的呜呜轰鸣。

“我的指控听起来很荒唐,但是并非全无道理,诸位,请细想,在疫病已然平息的现在,是谁获得了翡冷翠人民的爱戴?而在我们被审判、处死后,又是谁将会获得我们的全部财富?——除了我们的冕下,还有谁在这场两败俱伤的灾难中成为了唯一的获胜者?”

老鲁索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毒蛇在吐着信子,他恶毒地盯着帷幔前地尤里乌斯,眼神像尖刀,恨不得把那个铁灰色长发的青年扯下来割得四分五裂。

“我们——我们都是无比虔诚的信徒,我们千里跋涉离开领地,来到翡冷翠觐见冕下,而尊贵的冕下也给了我们独处的机会,我们欣喜若狂,以为是我们的虔诚打动了神的人间化身,可是冕下却向我们阐述了一个恐怖的计划!”

老鲁索唾沫横飞地说着,陪审团席位上的雷德里克厌恶地看着他,他承认他很讨厌甚至仇视拉斐尔,但不意味着他认为这样的污蔑是对的,在某些方面,雷德里克还保持着孩子一样天真的性格,他可以当面讥讽唾骂拉斐尔,或者找一群人和拉斐尔打架——这都是他干过的事情,可是他绝不会做出这样卑劣无耻、出卖灵魂的事情。

更不用说,作为一个波提亚,他天生就对老鲁索这样的人不屑一顾。

一个从泥巴里爬上来的臭虫,换了一身衣服就以为自己可以和波提亚并驾齐驱了吗?哪怕是他最为不屑的波提亚的私生子,那也不是这个臭虫可以随意欺凌的!

“是啊,恐怖的计划,吓得我们的鲁索阁下转头就去谋杀了七千多人平复心情。”雷德里克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法庭里有片刻的寂静,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狰狞表情。

老鲁索酝酿出来的情绪被这句话卡在了喉咙里,他阴阴地瞪了雷德里克一眼,眼神里掠过一丝轻蔑,依靠家族荫庇的愚蠢小子——

你还不够格在这场博弈里说话,小子。

雷德里克从他眼里读出了这个含义,愤怒驱使着他抓着手杖就要把它砸到那个沙皮狗似的老家伙头上去,但他的手被另一只更强劲的手抓住了。

费兰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背后,精于此道的护卫队长强硬地将卢森公爵按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瞥了老鲁索一眼。

他身后,一名黑衣修士正无声地离开。

“众所周知,我们的冕下接过神的冠冕时,翡冷翠正处于一个不太好的境地,莱恩六世留下了一个虚弱的翡冷翠和教皇宫,冕下想要完全掌控翡冷翠,就需要足够强大的资本——人,或者财富、土地。于是他召集了我们,这场疫病根本就是出自他的指使,而结果正如他所料,他获得了翡冷翠所有人民的喜爱与拥护,现在也即将从我们手里夺走我们家族几代经营来的合法财富。”

这一番话让观众们都窃窃私语起来,史上最高明的谎言就是半真半假,老鲁索所说的一切几乎都是事实,只在其中掺杂了一句谎言,而正是这一句谎言,就将所有真相改换得面目全非。

尤里乌斯在低语的浪潮中岿然不动,暗红的薄唇冷冷掀起:“您的意思是,冕下想要通过这场灾难获得翡冷翠人民的爱戴,从你们手中夺走你们自认为合法的家族财富——那你在接受这个荒唐的命令时,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能从中获得什么吗?还是说,你就像是一个单纯的婴儿那样,接受了在翡冷翠展开屠杀的命令——无偿的、自愿的、不需要任何回报的?”

老鲁索皱巴巴的脸一下子拉长了。

他将自己美化成了一个全然无辜的受害者,却忘记了,犯下恶行的人就是他自己,这是无论如何也洗脱不了的,而他想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到拉斐尔身上,他的逻辑就产生了根本的矛盾。

一个纯然无辜、被完全蒙蔽的刽子手、屠戮者?这听起来比五月节集市上醉汉吹的牛皮还荒唐。

胖鸽日记:寒潮来了,昨天晚上打了一晚上雷,还刮闪电,唰唰唰,嗖嗖嗖,大雨哗啦哗啦,可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