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俞仲夏淌着一手血,打了辆车回家。

在出租车上,他拿纸巾把血擦了,借着车窗外的光,看到手指上被割出来好几道口子,手掌靠虎口附近也划了两道,都不算深,血倒是很快就止住。

到家进了门,客厅黑着灯,主卧门关着,门下透出一点光亮,还有几声男人和女人的说笑声。

俞仲夏在玄关换拖鞋,转身的时候没看到,把鞋架上的鞋盒撞了下来,啪一声。

主卧里的说笑声停顿了一下。

俞仲夏把受伤的右手揣在衣兜里。

主卧房门开,他爸爸俞明从里面探出半边身子,隔着客厅远远问:“回来了?吃夜宵吗?给你剩了两块披萨,你阿姨还买了车厘子,都在冰箱里,吃就自己拿。”

俞仲夏意识到自己藏右手的行为多此一举,应了声:“知道了。”

俞明道:“吃完早点睡。”

俞仲夏说:“好。”

俞明交代完就不管他了,退回房间去,关上门,继续和太太二人世界。

俞仲夏的房间在客厅这一头,只要都关上房门,谁也影响不到谁。

明明是在同一个家里,可他和俞明夫妻两个,井水不犯河水,基本上各过各的。

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他都未必能和继母见上一面。

回到自己房间,他把手冲洗干净,十指连心真不是假的,疼得他呲牙咧嘴,这下澡也没法好好洗,只得举着右手脱了衣服,到淋浴头底下随便冲了一下,出来后,找出创可贴,笨手笨脚地给自己胡乱贴了满手。

就还是很疼。

费家。

费辛吃过饭,回自己房间去看书,专心当一个边实习边复习的考研狗。

刚看了两页书,房门被敲了敲,辛丽萍在外面说:“我敲门了啊,以后别诬赖我不敲门。”

“是是是,我跪请您速速进来。”费辛应声。

辛丽萍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说:“妨碍你不?”

费辛扬眉,说:“谁妨碍我你也不会妨碍我,有什么吩咐吗,辛女士?”

辛丽萍把水果放他桌边,道:“你爸说你不高兴,还不让我多管你,我跟他说,你才别管我。”

费辛边爆笑边说:“我没事儿啊,我这不是挺好吗?老费就爱瞎揣测我。”

辛丽萍看看摊在桌上的书,再看看已经长大成一个英俊青年模样的儿子,说:“你是个大人了,也有自己的主意,有些事我们不是非要管,就是提个建议,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保研的机会难得……”

费辛做了个停!的手势,道:“我都决定的事,不会再后悔。况且实话说,我现在根本就看不上什么区区颍大研究生,等我今年考个北大,给你和老费长长脸,瞧好吧。”

他这就是根本不想聊这茬。

辛丽萍只好说:“行吧,要是哪天想聊聊天,或者想骂骂谁,随时找我。”

费辛抬手对她比心,说:“得嘞,爱您。”

俞仲夏磨磨蹭蹭搞好一切,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手上一阵阵疼,搞得他心情更加低落,禁不住悲从中来。

想他原本的生活,堂堂七中校园一霸,除了学习不太好,开心快乐没烦恼。

现在怎么会搞成这样?以前一起玩的那帮体育生都在18班,继续跟万鹏一伙,就剩他孤家寡人。

他俞仲夏,好惨一霸霸。

不是他非要和万鹏过不去,搞成这样,万鹏才是罪魁祸首1/2。

上学期期末考的最后一天,俞仲夏的亲妈叫他去那边吃午饭。

本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一趟,并没什么特别,他就去了。

结果在饭桌上一言不合,他妈知道他要学播音主持,很不满意,借题发挥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母子俩闹到差点上演全武行,从前也不是没打过。

他下午还要考试,不想耽搁,最后两门英语和化学如果缺考,以他其他科目的成绩,搞不好就得留级,本来他中考就已经比别人晚了一年,再留级他都要留老了。

于是他让了步,说放暑假再考虑考虑。

结果他妈不依不饶发起疯来,趁他上厕所,把他锁在卫生间里,自己带着钥匙去上班了,走前还说:“留级正好,多一年补补你那文化课!别去学什么破播音主持!”

他妈走后,他弟弟俞季阳在门外用螺丝刀撬了半天锁,笨得要死,愣是撬不开。

那门是向内开,俞仲夏撞也是白撞,让俞季阳在外面撞开。

俞季阳却说:“啊?这,这我怎么可能撞得开呀?”

能怎么地?摊上这么一朵娇花儿一样的弟弟。

折腾了好半天,最后没辙,俞季阳去替考了。

俞仲夏和俞季阳,是一对同卵双胞胎兄弟。

父母在他俩刚六岁时就离异,哥哥俞仲夏跟了爸爸,弟弟俞季阳就留在妈妈身边。

哥俩像得不能再像了,别说别人,就是他俩自己都几乎挑不出对方哪儿跟自己长得有区别。

那天,俞仲夏在卫生间里思考了一下午人生,终于到晚上他妈下班回家,才把他放出去。

在这半天里,俞季阳去七中替他考了英语和化学,还认识了万鹏。

那之后,万鹏就有点不太对劲。

再后来,万鹏和俞季阳在万鹏家里……被俞仲夏目击了现场。

俞仲夏把俞季阳揍了个半死。

以前这弟弟娘们唧唧的也就算了,每个人的个性本来都不一样。

现在放着好好的男生不当,要当变态,不揍他揍谁?

俞仲夏揍完,还警告俞季阳:“再跟万鹏凑一块儿,我就告诉妈!现在没说,是给你回头的机会,给你留条命!懂吗?”

他妈战斗力爆表,打起人来没个轻重,要是知道俞季阳成了兔儿爷,真能打死他。

回头,俞仲夏也和万鹏约了架。

那时已是七月初,俞仲夏一个人蹲在篮球场上傻等,晒了快俩小时,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那天的雨,像依萍去找她爸要钱那天一样大,像马尔泰若曦被罚跪那天一样大,像贝微微和公会网友面基那天一样大。

俞仲夏被淋得像个傻逼。

结果万鹏当天根本没去。

到了晚上,俞仲夏刷朋友圈,看见俞季阳发的照片,在万鹏家里打游戏机。

俞仲夏:……

我可去他妈的兄弟吧,一对死gay。

想到这里,俞仲夏一股怒火再次直冲天灵盖,恨不得这对狗男男就在他面前,他好对着本尊口吐芬芳。

放暑假以后,万鹏给他发过消息,向他道歉,还说自己和俞季阳不是那种关系,说俞季阳是变态,他不是。

俞仲夏看了更生气,这种事能他妈是一个人的责任?当我瞎还是当我傻?你俩都那样了,竟然还甩锅给我弟弟?敢做不敢当,万鹏你他妈的什么狗币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