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Seventh Hea/ven

一周以后的某天晚上,梁牧也突然接到池羽的信息,说看明天天气晴朗,问他早上要不要一起上山滑雪。

消息其实不是发给他一个人的,而是在他和程洋、Vicky上次的群聊里面。程洋秒回哭脸,他上午有约,Vicky周中则要工作。只有自己是闲人一个,他就应了下来。

梁牧也乘着夜色上车,就跟他拉家常,问他上周周末怎么过的。池羽这才开口说:“两天都在山上,一般我六日都会在,给人上课。周中有时候就在店里帮忙。能凑齐一整天的话也会来上课,凑不齐我就自己练。”

梁牧也又问:“那你的周末呢?”

池羽像是没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周末在山上啊。”

“周六日上班,那你平常什么时候休息啊?”

池羽“哦”了一声,然后说:”我好像不太需要休息。训练就算是休息吧,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梁牧也问他:“不喜欢带学生?”语气却挺轻松。

池羽听出来他话外有话,只好硬着头皮答:“看人吧。带你……就挺好的。”

梁牧也这次没给他解围。他是突然明白程洋那天说的话了,池羽虽然是挺闷的一个人,可越闷他就越想逗他。

第二天果然是个大晴天。到山脚下的时候,好天气已经初见端倪。惠斯勒和黑梳两座山地处太平洋东北,群山环绕下,受气流影响,最常见的天气便是阴雨。一百天里,能看得见蓝天的日子用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Blue bird day(蓝鸟日),难得一见。今天我们上山顶吧。”池羽从后备箱把两块板拿出来,踩上雪鞋,抄上他标志性的红色头盔,不到一分钟就整装待发了,回头看着还靠在后备箱穿背带裤的梁牧也。

惠斯勒是北美最大的雪场,有其他雪场的两倍之高,坐三段缆车才能到顶峰。山顶的缆车看天气情况开放,但凡有点大风就根本不开。梁牧也前几次来,对地形不熟悉,也没赶上过好的天气,竟然都没上过山顶。

在上山的路上,他突然收到速迈郑总的信息,问他有没有空电话聊。

他从密云回来后两天,就把上次户外拍摄的照片选好调好了,剩下的收尾工作是在机场做的。对方确认接受以后,他就把工作群组给静音了。可昨天晚上,郑总单独私聊发给他一条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简单谈一下。

梁牧也怕是之前工作处理得有问题,看了池羽一眼,问他:“大概十几分钟到顶?”

池羽说:“还有十五分钟吧。”

梁牧也点开郑总的头像,还是把电话拨了出去。

“牧也,你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前几天黎姐说放年假,我最近其实是在加拿大陪家人。之前的成片看过了吗?有什么问题需要处理吗?”

“啊,没有没有,”郑成岭知道是他误会了,“我知道的,是我打扰了。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梁牧也看了一眼池羽,轿厢里面就他们两个人,而对面人在看窗外景色。

“方便。您说。”

“在密云那次拍摄,之前我们其实换过几次摄影,这个项目也搁置一段时间了,然后才定下的赵岩。结果临出发两天,才知道他身体条件不允许,把我们急得啊,还好认识黎老板……实在是太幸运了。我们都以为你不接外景拍摄了。他们看了成片以后,把棚内的部分都换掉了,全都用你那天实景拍的。”

梁牧也看着轿厢一点点移动,又想起池羽说十五分钟,于是便没催。“那就太好了。郑总别客气。”

“还有一个,我特别惊喜的地方。就是你让你助理,那姑娘叫什么了来着,唐……”

“唐冉亭。”那天拍摄攀冰,梁牧也当时不但给赵岩的助理找了活干,还给自己的助理也做了安排——小唐手持摄像机,拍摄整个过程,全当她的个人项目。拍完以后,梁牧也把小唐的片子也打包送给了郑成岭。

“对,她的那个片子,我们张总还挺喜欢的。正好公司最近在讨论做电影这方面。潘一格你知道吧?”

“知道。”钟彦云基本上退出无保护徒手攀登的舞台后,近些年国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不少年轻攀岩运动员。潘一格参加过速攀世界杯拿过名次,可他的野心不止于此。梁牧也虽然这两年退出这个圈子了,也听过二三事。

“我们在考虑集资拍一部关于他挑战无保护攀登的纪录片。速迈会赞助。我想,请你来导。”

无保护徒手攀登,free solo,真正的极限运动。容错率为零,代价是死亡。

梁牧也一听到‘无保护’三个字,拒绝得斩钉截铁:“不好意思,郑总,我不再拍无保护的了。”

郑成岭在电话那头,也没料到会被直接拒绝,甚至磕巴了几下。“是因为……如果是资金方面的问题……”攀登者无保护又不是摄影师无保护,郑成岭有点病急乱投医。

“不是资金问题,是原则问题。以后有别的项目,我们倒是可以再合作。”

“那……是这样的。我们现在还在前期筹划的阶段,我拉了个团队,有潘一格、黄鹤、褚承湘,这些人你应该都熟。我们正好要来斯阔米什训练几周,就在加拿大。我想找个人跟着拍点前期准备阶段的视频。薪酬和后期是一样的。”

梁牧也一听,这提议倒是不错。这几个人是速迈攀登在中国赞助的“梦之队”,除了二十出头的潘一格,都是他的老相识。他来加拿大也不能天天滑雪,更不可能天天陪着梁建生打牌。

电话打了十分钟多,眼见着能看到顶,梁牧也就夹着手机,开始绑鞋带。带玻璃罩的观光式吊箱缆车只修到半山,下一程则是吊椅,要滑一小段距离才能上去。池羽从来不在玻璃罩的观光缆车上绑鞋带,他松着鞋都能滑,甚至只固定一只脚都可以跳跳台。可梁牧也不行。

“那一会儿我把资料发你,你看一下,有意向的话,我们再细聊。”

“嗯,你们具体什么时候……”梁牧也一伸手,手机没夹住,就从滑溜溜的雪服里面滑了进去,他骂了一句,拉开拉链开始四处摸手机。

连池羽都没绷住,被他这动作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半晌,梁牧也终于摸到了手机,拿起来继续讲:“你说拍摄日期是下下周?”

“是。所以这么晚通知你,是很抱歉。我也是从黎姐那儿知道你人在加拿大,觉得实在很巧,才想来试试的。她也跟我说了你在休假,但是我……唉,我就还是放不下,我还是想试试。”

“没事,这都是……“他顿了一下。

“梁牧也?你那边信号是不是不太好?”

信号倒是没有问题。梁牧也觉得脚踝上面一紧,是池羽看时间来不及,低头在给他拉紧雪鞋的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