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你要盯着严嵩(第2/3页)

严嵩觉得皇帝这是表示知道徐阶与他之间的关系,刻意点一点他,虽然严嵩到现在也没明白皇帝想点明什么。

而对徐阶来说,能以二甲第二高中那已经是相当可以了。本来确实能直接去翰林院做庶吉士的,但现在徐阶只是感激地说道:“学生岂会不痛快?布政使司经历乃是从六品,已堪称状元授官了。学生只恐无法做好差事,令经历司官吏咸服。”

“一个是清流,一个入了地方,哪个更好可就说不准了。”严嵩笑着说道,“经历司在你之下就只有一员都事,你掌管之事也只是公文收发,审定巡按、巡盐御史等外派京官之文书,有何担忧之处?”

徐阶谦虚地回答:“能得恩师提携,学生只盼不负恩师所望,多学点东西。”

“你要学的第一点,就是今天不该来。”严嵩收起了笑容,“既已任职藩司衙门经历司经历,浙江上下有多少公文往来,你刚到任便与邵右使一同前来迎我?”

徐阶呆了呆,犹豫着说道:“然藩台有命……”

严嵩叹了一口气:“你虽是我举荐,但不知推脱避嫌,一来被利用了,二来耽误了公事给你自己添了些逢迎座师的名声,三来更使我不能尽快明察浙江诸事务、更给将来留下一桩被弹劾的事由。”

初入官场的徐阶顿时有些慌。

“只是讲与你听,倒也没有大碍。”严嵩又笑了笑,“这三点,都能想明白吗?”

朱厚熜要是知道了严嵩在这里谆谆教诲徐阶,心里大概会很古怪。

但对严嵩来说,除了夏言、聂豹、徐阶等人,他的积累毕竟不深。而对徐阶的潜力,他是相当看好的,所以才想着多多提携一下。

现在徐阶细细想了一下之后才说道:“被利用除了支开学生,让浙江上下借恩师未至之时先处理一些旧事,还想通过学生试探一下恩师到任后的态度?”

严嵩点了点头:“白天里我没与你有什么话讲,现在召了你来,不妨明白告诉他们,本抚就是不放心浙江这么多年有什么烂事。你徐阶,就是我严某人放到藩司衙门的钉子!”

一番话说得颇为霸气,徐阶不由心头一凛。

“可明白为师为何又只在夜里再召你?”

徐阶没有第一时间摇头,又仔细思索起来。

严嵩耐心地等他想,过了一会徐阶才回答:“白天不在士绅面前表露这一点,是让士绅以为恩师没有在浙江大肆清扫、提拔新官之意。夜里召见,就只是告诉浙江三司,有些事不必避着,不妨私下先与恩师商议妥当?”

“悟性极佳。”严嵩赞许地点点头,“不要嫌弃地方不如翰林院清贵。将来之势,没有主政地方之经历,恐怕再没有参预国策之机会。”

徐阶心里一震:“学生谨受教。”

这是严嵩自己判断出来的。除了御书房首席参预、伴读旁听,但皇帝真正从底层培养的班底,都要派往地方历事,而不是一直在京城打转。

翰林院的庶吉士乃至于翰林学士们,除了像过去一般修史、待诏,如今也不见得多清贵了——陛下之前甚至还遴选了三个人去跟王文素学算学。

御书房之外,都不清楚皇帝本人才是思路最开阔的,是新法真正的来源。

他只是还太年轻,算不得已经能凭一己声望威服天下。广东官制一改,很明显就是能者上、不能者下。将来,文名、清誉、声望也许仍然有用,但在陛下的那些雄心壮志面前,才干绝对是第一位的。

陛下一直保着王琼他们,未尝没有因为他们能做事的原因。

能做事,才是关键。而想要在将来做好陛下安排的诸多大事,严嵩也不能只靠自己一个人。

所以他继续问徐阶:“今日为师行止,话语,你又有什么领悟?”

此时此刻,邵锡也在琢磨。他面前铺开了纸,笔已经蘸过墨,但他又皱着眉搁下了。

去询问了农事,提醒了衢州府上下不要找那老农的麻烦。说他明年还会来,那就是要在浙江呆很久,不是只为日本使团争贡劫掠一事。

先敬士绅,再敬浙江地方官,最后敬百姓,而后就借旅途疲惫去歇息了。席间说的那些话,所蕴深意恐怕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现在更是单独召见了他举荐到浙江的新科进士徐阶。

士绅很重要,所以排在第一?不,他点出地方往来迎送都是士绅富户出钱,体谅他们难,实则还是告诉他们:士绅富户出得多,自然就想得到更多。浙江这七山二水一分田,百姓能得到的自然越来越少。

夹在中间的官员呢?他说陛下胸怀,说吴中三大才子,说陛下对儒门的失望,说奏请于谦配享太庙,还提到官吏待遇法……邵锡实在想得云里雾里。

陛下胸怀是不是有不问旧过、体谅难处的意思?他只提了一次杨廷和怒叱浙江,新法里只提了官吏待遇法,他这个口必称陛下的杨廷和门生,成色究竟如何?

落脚点又是百姓。言下之意,陛下真正关心的其实只有两件事:百姓是不是能安居乐业,大明将士是不是能征能战。自然,还包括大明富不富,能不能在钱粮上保证大明将士能征能战。

少年英主,必定求变……

从他严嵩在江西的情况来看,他恐怕还真不是完全的新党。是杨廷和利用了陛下想富国强兵的心理吗?

邵锡琢磨着:新党盘踞国策会议,新党不去,严嵩这样亲自由陛下提拔的人恐怕很难走入内阁——如今的内阁,可不比原先。国事的讨论上固然参与之人更多了,但实权上却已经获得了对六部诸多内部事务的审核权。

他终于再次提起笔,连贯地写起信。

严嵩在金秋抵达了浙江,他确实是先准备忙着一遍关注秋粮。

当然,在宁波、邵兴二府时,他也察问着日本贡使争贡劫掠始末,还有两地对于罹难遭祸百姓的处置。

没人知道他有没有已经向京里递出了奏疏禀明情况。

这根弦绷着,浙江上下不敢在秋粮一事上又出问题。

而在这十月底,北京城里押来了一队很特殊的人。

被朱厚照遣使册封过的朝鲜国王李怿遣使送来了一队宗设谦道麾下的使团成员。他们在海上遇到风暴之后脱离了队伍,糊里糊涂地飘到了朝鲜海面,被抓住了。

事情已经过去数月,大明与朝鲜之间不是没有消息往来,李怿赶紧把他们送到京城来向大明新君示好。

“这案子还用好好审?”朱厚熜在御书房内淡淡地说道,“劫掠地方,这些人押到浙江当众枭首就是了。”

“那宋素卿也一并押去?”李充嗣问道,“他毕竟还是持了日本国王贺表而来。况且,赖恩等人解送至京,浙江上下恐怕还担心他供出什么别的事来。这件案子,不如先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