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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成听出韦定坤这是发难而来,脸上却波澜不惊,只含笑答道:“韦副站长言重了—我忠县党部、涂井盐厂党分部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他沙克礼就是再费心机,又有何用?”

“哎呀,老韦这么一说,本座倒想起了一件事儿来。”黄继明面色倏变,把手中骨牌一放,开口向他问来,“天成,在沙克礼要整你的‘黑材料’里,提到了涂井盐厂发现《新华日报》一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共产党的宣传手法,黄处长你还不清楚吗?他们是到处见缝插针,哪里堵得住?”黎天成手指间夹着一张骨牌纹丝不动,面不改色,款款而谈,“我可以用党证和人格向你保证:在我们忠县本地,是绝无共党地下分子潜伏活动之空间的。那些《新华日报》,我们已查明是从石柱县那边流窜过来的共党分子所散布的。”

“呵呵呵……黎书记长的保证可真有底气啊!”韦定坤直瞅着他,唇角划过了一丝阴笑。

黎天成毫不理睬他的阴阳怪气,而是向黄继明继续讲道:“近期忠县党部加大了搜查力度,在石宝镇街上查获了共党的一个地下宣传点,可惜没抓到人。”

韦定坤冷笑连连:“哦?既然说是共党的地下宣传点,那可要拿证据来说话的!”

“我们从那个地下宣传点里缴获了一幅标语,写的是‘全中国劳苦大众联合起来打鬼子’。这应该是共产党惯用的宣传内容吧!”黎天成冷然横掠了韦定坤一眼。这个“地下宣传点”是他和陈永锐商量后刻意制造出来的,就是用来证明自己也在“防共限共”,就是用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来封住韦定坤的口,让他无话可说。

果然,韦定坤听了他这些话,只冷冷盯着他,仿佛有些意外,又仿佛有些语塞。

黄继明不露声色地追问道:“你们还查到了什么?”

“我们还查到那个房间的租客所押的国民身份证是属于石柱县辖区的,”黎天成娓娓道来,“根据属地管理的原则,我们已将相关材料整理后移送石柱县党部处理了。”

“嗯,你做得倒也算有章有法。”黄继明眼神斜扫了一下韦定坤,徐徐颔首道,“对付共党的渗透,就要时时提防、处处着力!”

马望龙随即插话道:“黄委员,黎书记长的年龄虽是不大,但为人处事非常老成,对党国大业是兢兢业业、精进不已,马某一向也是敬佩得很哪!韦副站长,你说,对不对?”

他这一开口,韦定坤自然不好再把局面继续闹僵,便言不由衷地笑了起来:“那是!那是!天成老弟确实不愧为中央组织部培养出来的精英奇才啊!”

黄继明这才转换了面色,笑呵呵地打出了一张三条,看着黎天成,“天成,冯专员还让我带话给你:你一定要力争把涂井盐厂的那些党产资源盘大盘活,不能只是盯着那一点儿利润提成和税费返成……具体的做法,你还要多开窍多领悟啊!”

黎天成恭然答道:“好的,好的。黄处长,黎某一定切实照办。”

黄继明又继续讲道:“今天下午我去拜谒了陆宣公墓,我觉得很震撼!我们就是要认真学习宣公陆贽的那个‘忠’字—要全心全意忠于蒋总裁、忠于国民党、忠于三民主义!”

黎、韦、马三人齐声应道:“我等谨遵黄处长的教诲。”

黄继明侧过面庞对黎天成继续言道:“在拜谒陆宣公墓时,看到有一块铭牌上的题记似乎是苏东坡的手迹—朱秘书长最喜欢这一类清雅不俗的文物了,你们把它收拾好用船运上来吧!这一次打垮沙克礼,还真得多谢朱秘书长出了大力哪!”

黎天成忍住心底强烈的反感,笑颜始终不变:“好的。黎某明天就去安排。”

“还有一件事情,我先咨询一下你的意见。”黄继明又道,“朱秘书长谈起他的一个侄儿在奉节县党部当书记长,嫌距离重庆太偏远了,想调到忠县来当县长,你看如何?反正牟宝权是武德励进会残余分子,迟早都得滚蛋。”

“黄处长,我们打牌!打牌!哎呀,我的手气终于来了,抓了一个五筒,胡了……”黎天成没有接话,却顾左右而言他。

黄继明微微一怔,看到黎天成暗暗递来的眼色,立刻会意,便接着打了几圈牌,方才起身道:“我去洗一下手回来。”

黎天成立刻跟了出来:“我给你带一下路。这里的洗手间不好找。”

到了外边,黄继明见四周无人,便低声问:“小黎,你有何顾虑?”

黎天成娓娓道来:“黄处长,本来让朱家骅秘书长的人到忠县来任职并无不可。但涂井盐厂的党产是直属于中央组织部的,是果夫老部长亲自关切的党内小金库。万一,我是说万一,朱秘书长的人突发妄想,要在这件事儿上横插一杠子,到时候不是无风起浪吗?咱们刚刚制伏了牟宝权这条狼,难道还要自己主动去开门迎进一头虎吗?”

“哎呀!”黄继明一拍脑门,恍然道,“这一层隐情我倒没想到!小黎,还是你冷静周密!回去后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飒”的一声轻响,一道寒光横空划过,令人看得汗毛倒竖,一瞬间,屋中木架上的那盆兰花花瓣已被削飞而起,四散而落。

只见赵信全挥舞着雪亮的日本军刀,旋出了一朵又一朵斗大的刀花,卷起劲风阵阵,恣肆狂纵地宣泄着他胸中的杀伐之气!

而坐在一旁的面具人瞧得技痒兴起,一手握紧军刀,跃身而起、跳入场中,和他比画起来:“川崎君,我陪你过过招,如何?”

屋角处,欧野禾则一身和服,跪坐在地板上,为他俩静静地煮着泥壶中的樱花茶。

那边,赵信全鹰目一立,手中刀刃一晃,半圈寒光横掠而出—面具人一声惊呼,招架不住,急忙纵身一退!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腰际一片衣服被赵信全的刀锋一削即断,飘飘如蝶,飞落而下。

面具人堪堪立定,捧刀而躬,用略显嘶哑的声调缓慢说道:“原来川崎君的‘破月流’刀法竟已练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境界!佩服佩服!”

“承让,承让。”赵信全缓缓收刀入鞘,平复了心曲,一手牵他到榻床上对面坐下,敬茶而饮。

“川崎君今日舞剑之中戾气颇重,看来沙克礼一事对你刺激不小啊!”面具人沉沉而言。

赵信全呷了一口樱花茶,忽然开口:“平山君,我有一个重大的消息告诉你。”

“你只管说。”面具人直视着他。

“今天上午忠县政府送来一份公告文件,上面写着把我忠县商会副会长的名誉职位免掉了。我细细打探,才知道是忠县党部指名道姓给忠县政府施压而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