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再见面(第2/2页)

“我也这么想。所以想实在不行换换别的渠道。”

“要不你就留下来吧。”

“如果是为了人情……我和秦禹苍已经没有关系了。”夏泽笙道。

“不是不是!”胡磊连忙道,“我在平遥有家翡翠店,深圳这边本来也不是主业,可是最近黄金市场生意好啊,疯了一样的起量。我已经在金展中心楼上盘了一层准备做个大展厅,正好缺人。”

夏泽笙还在犹豫,胡磊已经对店长说:“阿豪啊,先让夏先生……哦对,阿笙,让阿笙在店里做做,拣货的、送检的、销售柜台什么都可以,他想学什么你教他什么。时薪给三十一个小时。”

“好,我知道了,老板,”

“阿笙,你看我也没怎么照顾你,时薪就是正常价格而已。”胡磊道,“当初春带彩的翡翠我赚了一大笔钱,你帮过我,我也帮你一把,以后你有起色了,还我就是了。你好好做,什么也别想了。”

胡磊说得句句在理。

夏泽笙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好,谢谢你。”

那天吃过午饭后,胡磊就走了,店长阿豪便带着夏泽笙做事。

即便曾经懂得珠宝生意的运作逻辑,但是从未有过这样深刻的体验。

按照什么样子的比例储存黄金板材,如何跟踪市场察觉大火的产品,如何快速地与加工厂沟通出货,如何跟客户推销这些产品,如何陪同客户完成鉴定。

在接下来的整个夏天,夏泽笙都忙碌在水贝的黄金市场里。将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摸了个透。他比店里的任何店员都努力,也不怎么挑剔薪资和岗位,有什么都去做,工资也从时薪改为了月薪,水涨船高,已经拿到八千块一个月。

另外一个目标也提上了日程,他靠着省吃俭用,加上之前的积蓄,在七月底的时候账上约有一万元现金,报考了深圳某技术大学继续教育分类的珠宝设计专业,通过了基础考试,缴纳了第一年的学费后,也开始正式上课。

这种半脱产的继续教育,要求他每周至少有两个晚上去学校上课,并且整个周末都被课程挤得满满当当。

距离水贝大概有近三十公里的车程,周末还好,工作日的晚上他总得提前告假,早早挤上公交,上完晚间的课程后,就没了末班车,需要走大概二十五分钟,才能找到夜间公交站,一般会到宿舍运气好会在凌晨两点前。

所谓的宿舍不过是城中村里的三层楼,不过也比住地下室好得多。

他还认识了新的朋友。

店长阿豪在黄金行当里打滚了好多年,经验丰富,什么都做过,店里清闲的时候就教他怎么避水贝的坑。

工费少一点,用料薄一点,价格自然就便宜点。

工艺复杂点,耗材多一点,价格自然就贵一点。

黄金价格那么透明,要想在黄金行业里赚点钱并不容易,于是这些暗箱操作的技巧就成了水贝人约定俗成的东西,骗骗散客绰绰有余。

还有翡翠、珍珠、彩宝、水晶、镀金……琳琅满目的花样和名词,背后都有着各种各样精彩的行业潜规则。

这些规则被阿豪一个一个故事串起来,说得精彩纷呈。

还有来深圳的时候在大巴上碰见的那个蜜蜡色皮肤的年轻人,真的做了外卖员,有次送外卖到店里,看到了他。兴奋地喊他:“哎,那谁!是我!”

他知道了这个年轻人叫卢伟良,广西人。那次之后,阿良就经常接珠宝城的单,送完后,总要来他们店里逛逛,跟他闲扯两句。

生活很忙碌。

被许许多多的事情塞满。

生活也很辛苦。

狭窄的宿舍,寡淡的饭食,拥挤的公交,挑剔的客人……

可是夏泽笙是欣喜的,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往哪里去,每天都迫不及待的醒来,又带着美好的计划入睡。

过去的一切都似乎离他远去了。

二沙岛的别墅。

昂贵的高定服装。

奢侈的珠宝配饰。

惹人议论的风流韵事。

都好像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旧梦,变得不太真实,与他现在在经历的所有的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感。

直到有一天下班后,他在拥挤的308路公交车上抓着扶手发呆,然后他听见了公交电视里的声音。

“据悉,产业巨鳄秦骥之死另有隐情,他失踪时乘坐的游艇钻星号有人为破坏的可能。目前警方已经从知情人手中获得了相关证据,并带走了相关嫌疑人。”

电视里的嫌疑人打了码。

可是夏泽笙还是从身形一眼认出那是夏晗,另外一个则疑似秦勇。

那谁是知情人呢?

他想了一会儿。

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耿耿于怀秦骥死因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秦禹苍。

——事实上,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了,到底是应该用秦骥来称呼他,还是应该用秦禹苍来称呼他更恰当?

现在想想,追查自己的死因理所当然。

如果他还不知道秦骥重生成了秦禹苍,那么他还因为这个新闻而心痛不已。如今,像是谜底早就被揭开,于是这个过程变得有些漠然。

这个知情人,除了秦禹苍,还能是谁?

秦勇他并不意外。

唯独夏晗……

如果真的是夏晗……

自试映会后他没再见过夏晗,也没有联系过夏晗。他不清楚夏晗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滋生,又变得扭曲的。是不是他早一些察觉和明确地阻止夏晗的念头能阻拦他犯下罪过?

夏泽笙心头涌起悲伤。

可是生活不容他有太多的悲伤。

公交车抵达了站点,人们纷纷下车,赶往自己的目的地。就像是人生,即便走过一样的路途,也产生了不同的选择。

他在铃声响起的前一刻进入了教室,接下来便是紧凑的两节大课。

悲伤也必须为现实让路。

回去的时候,他还是分了心,上一班夜间班车从他眼前过去,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来下一趟车。

当他疲惫不堪地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太阳还没完全升起。

有人在他楼下抽烟。

他看得到火光,一亮一灭。

等他走进,烟被掐灭了。

秦禹苍穿着风衣站在那里看着他,手上拿着一捧茉莉花,像是无数个过去的日子一样。

又到了一年的年底。

即便是炎热的深圳,也被迫进入了深秋。

夏泽笙忽然意识到,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