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敌后(第2/3页)

当两个人出现在赵果面前时,赵果正在和几个学员围坐在一起吃干粮。学员们见马团长过来,纷纷立起身。赵果的红缨枪不见了,身旁多了一支三八大盖。枪立在她身旁有些不协调,她看了一眼马起义,又看了一眼赵大刀,捂着嘴笑了。

马团长从马背上跳下来,赵大刀也跳了下来。马团长被赵果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拍了拍衣服,又抹了把脸,一张脸就更花了。马起义终于明白赵果为何发笑了,围着她走了一圈,就发现了那支枪,便说:你这丫头可以呀,说说这枪是哪儿来的?

赵果挺着胸脯道:从敌人手里夺来的呗。

马团长不信地摇摇头。

关于这枪的来历,赵果的确是在吹牛了。其实,确切地说,枪是被她“碰”上的。就在她随着队伍往前冲的时候,人被这杆枪绊倒了。也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敌人的尸体,也看到了这杆枪,原来扛在肩上的红缨枪早被惊得摔出去很远。她是第一次如此近的看见敌人的尸体,当时的样子可想而知。她没有时间惊乍,周围到处都是往前奔跑的腿,她立起身,抓过枪,趔趔趄趄地跟着队伍跑去。第一次经历战斗的赵果,是在奔跑中完成的。

看着面前的赵果,赵大刀想起一年前,他和赵果通过敌人封锁线时的情景。那时,他是用胳膊夹着赵果通过的,短短一年的工夫,赵果就在他的眼里长大了。

敌后的战斗艰难而又残酷,部队好不容易开辟了一个新的根据地,鬼子就来扫荡了。独立团在敌后打响了游击战。

在后人看来,游击战是八路军制胜的法宝,可对当时的八路军来说,那滋味实在太难受了。整日里东躲西藏,这里打一场伏击,那里放上一阵枪,然后就是跑,有时一晚上能跑出上百公里。因而马匹便成了独立团的重要工具,部队转移时,人是舍不得骑的,只能用来驮粮食和物资。因为有了马,人就减轻了许多负担,扛着枪,带足弹药,一门心思地转移。

马团长和枣红马的感情又加深了一层。以前每到一个地方,他把缰绳丢给赵大刀,就忙自己的去了。在战斗间隙里,马团长仍有许多事要忙,比如看地图、分析敌情和召集指挥员开会什么的。

枣红马就被赵大刀拉出去遛一遛,喂了水,找来草料,养好体力,以备下次的奔袭。战斗严酷的时候,马和人就融为了一体,谁也离不开谁。

现在的马起义不论多忙,都要抽时间看看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战马。马一听到马起义的脚步声,不论是吃着还是喝着,总要停下来,循着声音望过去,扬起头,咴咴地叫上一声。马起义就走过来,拍拍马的脖子,捋捋马的鬃毛。马温顺地接受着他的爱抚,探出潮湿的嘴去亲马起义的手,弄得他心里痒痒的。然后,他就把身子倚在马背上,絮絮叨叨地和马说上一阵。马起义每次都会这样开场,他说:伙计,咋样啊?然后就盯着马,马也温柔地望着他。

他又说下去:长征那会儿,你就跟着我,雪山草地咱们都走过,路也走了,罪也受了,最后还是到了陕北。

马似乎听懂了马起义的话,低下头,一下下蹭着马起义的手。

马起义还说:咱们现在这是抗日呐,打小日本,又让你受累了。等革命胜利了,我这个老马要为你这个小马修一座碑,让人们纪念你,你是革命的功臣哩。

马就咴咴地叫了。

赵大刀在一旁也看出了感情,他湿着声音对团长说:马听懂了哪。

马起义目光迷离地望着马说:这马通人性啊,你对它好,它就不会对你差。这些年,多亏了它,要是没它,我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赵大刀望着马,一脸的肃然。

说到马,就有了关于马的故事——

独立团得到了一个消息,日本一个小分队要押送粮食、补给途经鬼门峡。这个消息对独立团来说,不亚于一支兴奋剂。马起义召集指挥员开了一个会,会上所有的指挥员都举手,赞成打敌人的伏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部队连夜出发了。独立团的三个营,按头、腰、尾布置在鬼门峡的三段,抗日分校的人作为这次伏击的预备队,在几里外的地方接应他们,负责运送战斗果实。

部队进入阵地后,赵果找到了马起义。她一副男兵的装扮,头发挽在帽子里,扛着一支长枪,胸前的子弹袋也是鼓鼓的。当时,马起义带着赵大刀正准备去阵地上检查伏击的情况,赵果如同地下冒出来的一样,拦住了马起义的去路。马起义见到了赵果,还没开口,赵果就先说话了:马团长,我也要打伏击。

马起义严肃地说:你们抗大分校这次没伏击任务,你们是预备队。

赵果不依不饶:我不管,反正我要打伏击。

深入到敌后以来,独立团和抗大分校一边开辟根据地,一边打游击,使原本没有经历过战斗的学生,也有了战争体验。一听说打仗,杀敌立功的心情像潮水一样涨满了。此时的赵果如同涨水的河道一样,横在马起义的面前。

马起义眼下没有半点儿女情长的意思,只晓得一场迫在眉睫的阻击战在等着他。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是紧张的,眼睛也被呼啦啦涌出的血染得通红。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我让你去预备队,你就去预备队,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赵果的倔劲儿也来了,她寸土必争地说:我也是名八路军战士,有你们打仗的份儿,就也有我的份儿。

此时的赵果,已经不是以前的学生赵果了,她学会了坚强,对革命的认识也有了质的变化。没参加革命前,她把陕北革命根据地想象成了一幅画,热闹而又炫丽。当她走进这幅画时,她才明白革命不是欣赏,而是参与。她不想在战斗面前当看客,她要成为一个战斗者。只有这样,革命才有意义。

马起义没时间和赵果啰嗦,他冲赵果挥挥手道:你个丫头,还反了你了。服从命令,回预备队去,否则我处分你。

马起义一发怒,把赵果暂时给镇住了,他随后带着赵大刀往前奔去。赵大刀从赵果面前经过时,也冲她挥了挥手,说:妹子,听话,快回去,马上就要打仗了。

赵果望着两个人在她眼前消失了,心里就委屈得很。马起义和赵大刀在她的心里,都离她很近,从感情上来说,这两个男人都是她的守护神。赵大刀作为异性,第一个走近了她。投奔陕北的一路上,她把赵大刀当做了依靠和主心骨,只要赵大刀在她身边,她就感到踏实。她把他当成了哥哥,一座坚强的靠山。

后来,马起义斜刺里杀了出来,蛮不讲理地站在她的面前,口口声声地要娶她。起初她有些害怕,她不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她千里迢迢地来到陕北,本意是要革命的,怎么能着急忙慌地结婚呢。于是,她在心里拼命地抗拒,在抗拒中,见马起义也不过三板斧,急风暴雨地砍过来,也就没招了,她的胆子又变得大了起来。她要革命,坚决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