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欢迎来到地狱(第2/8页)

然后他命令我们到粉碎机操场上去进行体能训练。"快!快!快!"五点十五分,我们终于第一次列队站在美国武装力量中最臭名昭著的黑色柏油操场上,喷涂在地上的一只只蛙蹼图案标明我们各自的位置。看上去它就是一个普通的操场而已,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冲浪,冲凉,玩沙!"舒尔茨嚷道:"动作要快!"我们的肾上腺素奔涌而出,双腿、双臂疯狂摆动,心脏狂跳不已,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器官不是超负荷工作。我们大喊着离开柏油操场,冲回海滩,然后猛地跳进海浪里。

上帝,真是冰冷彻骨。海浪不断地拍打着我,我从海里挣扎着回到浅水区,扑到沙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站起来时就活像个沙人。我可以听到周围队友的声音,但我想起了舒尔茨的最后一句话:动作要快。记得比利·谢尔顿曾经告诉过我:留神教官的话,哪怕只是个建议……于是,我带头拼命跑回粉碎机操场。"动作太慢!"舒尔茨咆哮着:"实在是太慢。趴下!"当我们汗流浃背,绷紧了身子做俯卧撑的时候,其他教官们在我们中间来回走动,咆哮如雷,严厉斥责我们……"动作活像个娘儿们。""注意动作规范。""看在基督的份上,你不会是当真的吧。""快点,再快点!加油!加油!""你真想待在这儿吗?你是不是打算现在就放弃?"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发现在"冲凉并玩沙"与"冲凉"之间存在明显区别。在粉碎机操场的一侧放着两艘充气橡皮艇,里面全是冰块和水,一直漫到船舷上缘。"冲凉"就是要在一片漆黑中从船头扎入冰冷彻骨的水里,从座椅支架下面穿过,再从船尾爬出来,而且整个过程必须在五秒钟内完成。就算是一头虎鲸也会吃不消的。

我是刚刚从该死的太平洋里爬出来的,已经浑身冰凉了,但那小艇里的水更凉,简直能把屁股冻掉。从小艇里爬出来的时候,我冻得浑身发青,头发上都是冰碴儿,但还是跌跌撞撞地回到属于我的那个脚蹼图案位置上。不过至少我把身上的沙子弄掉了,其他人也是一样,因为有两名教官搬来高压水龙带,用冰冷的水把我们挨个从头到脚冲了一遍。

到六点钟的时候,我数着做过的俯卧撑就超过了四百五十个,实际做的个数更多,但我实在是数不下去了。我还做了五十多个仰卧起坐。教官命令我们一项紧接一项地加紧练习,如果觉得有谁偷懒,就会命令那个倒霉蛋加练一组浅打水。结果是一片混乱。有些家伙跟不上进度;有些家伙在教官命令做仰卧起坐的时候却做起了俯卧撑;还有些人直接栽到了地上。最后,我们中有一半人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在教官的高声谩骂和高压水龙带四处飞溅的冰水中,我只知道尽全力坚持下去:俯卧撑。仰卧起坐。哎呀,做错啦!不管什么项目,现在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样。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疼得要死,尤其是腹部和双臂的肌肉。

最后舒尔茨终于大发慈悲,让我们停下喝口水:"补充水分!"他嚷道,好像给我们施了古老的魔法一般,我们都应声伸手去拿水壶,咕嘟咕嘟地一阵牛饮。"水壶放下!"舒尔茨用一种夹杂着痛苦和愤怒的声音吼道,"俯卧撑!"哦,当然,我都忘了。刚刚休息了九秒钟,我就全忘了。我们又都趴到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边做俯卧撑边数数儿。这次我们只做了二十个。舒尔茨一定是突然之间良心发现了。

"下海!"他声嘶力竭地大叫道:"现在就去!"我们踉踉跄跄地跑到海边,差不多是跌到海浪里去的。我们浑身热气腾腾,冰凉的海水已经算不得什么大——大——大不了的问题。当我们扑腾着回到海滩上时,军士长舒尔茨已经在那儿等着我们,咆哮着,叫嚷着,要我们整队,准备跑步前往一英里外的食堂。

"快跑,"他又说:"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磨蹭。"到达食堂的时候,我的双脚几乎失去了知觉。我觉得自己连吃水煮蛋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们走进了食堂,浑身湿透,慢慢吞吞,精疲力竭,上气不接下气,太饿而吃不下饭,受尽折磨而感觉麻木,就好像一群刚刚从莫斯科撤回来的拿破仑士兵。

当然,这一切都是教官们故意安排的。这不是什么疯狂的消防演习,而是对学员决心的严峻考验,是用最严酷的方法来找出到底哪些人想参加这些训练,渴望完成训练,能够面对接下来的四周训练和之后的地狱周,那时候的训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艰苦。

他们是在迫使我们重新审视自己做出的承诺。我们真的能够忍受这种虐待吗?两个钟头前在粉碎机操场上列队的时候,我们有九十八人。吃完早餐后,只剩下六十六个人。

早餐过后,我们穿着水淋淋的靴子、长裤和T恤衫,又一次出发前往海滩,同行的还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教官。他和我们一起跑着,叫喊着,要我们快跑。我们已经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沿着沙滩往南跑,两个来回,四英里,三十二分钟内跑完。愿上帝帮助那些不能在沙地上每八分钟跑一英里的人吧。

我有点害怕,因为我知道自己跑步并不是很快,但是我决心一定要全力以赴。到达海滩的时候,我心里清楚自己必须全力以赴,否则不可能过关,因为在这个时候跑步再糟糕不过了:现在几乎是满潮,海浪不断地涌上海滩,几乎已经没有干沙地了。也就是说,我们要么在浅水中跑,要么就得在非常湿软的沙地上跑,而这两种情况都是跑步者最讨厌的。

肯·泰勒教官整好队列,威胁我们说如果三十二分钟内跑不完,后果会很恐怖,随后让我们出发。这时候,在我们的右边,太阳渐渐地从太平洋上爬了起来。我选好了跑步的路线,也就是顺着潮汐最高的一线跑,因为海水刚退去时会在这里留下一片狭长的硬沙地。这也意味着我有时得在浅水中奔跑,但那只是些浪花的泡沫,这要比在左边的软沙地中奔跑省力得多。

但问题是,我得一直沿着这条路线跑,因为我的靴子永远是湿的,一旦跑偏到海滩上去了,每只靴子就都会粘上半磅重的沙子。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跑在第一集团里,但我觉得自己还是能够保持在紧随其后的第二集团里。所以我低头盯着在我前面延伸着的潮汐线,迈着沉重的脚步,踩着最硬的湿沙地向前跑去。

头两英里还不是那么糟糕,全班至少有一半的家伙跑在我后面,自己的感觉也还不错。但我在后半程渐渐慢了下来。我匆匆地瞄了一眼四周,发现其他人也都力不从心,我决定拼命一搏。于是,我开足马力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