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凑够一撮人马上走

1939年6月1日,白俄罗斯军区副司令员朱可夫上将正在为演习做讲评。突然莫斯科打来电话,电话中命令他立即动身,第二天向国防部部长伏罗希洛夫元帅报到。

电话没有说明此行的内容,这让朱可夫的心凉了半截。

肃反运动覆盖苏联全军,白俄罗斯军区也不能幸免。朱可夫的上级同僚隔三岔五就接到这种莫名其妙的通知,然后就在“报到”过程中一去不复返,其中就包括白俄罗斯军区司令员乌鲍列维奇。久而久之,“报到”近乎成为死刑判决书的代名词。

再怕也不能不去,一路上朱可夫都胆战心惊,不知道自己的脑袋还能在脖子上待多久。

1939年6月2日,朱可夫走进了伏罗希洛夫的接待室。

伏罗希洛夫首先询问了朱可夫的健康状况,然后就说到了已经结束的这一次诺蒙坎之战。据伏罗希洛夫透露,苏联高层对苏军在这一次诺蒙坎战役中的表现并不满意。因为在刚刚结束的这场冲突中,苏军虽占有火力上的优势,但没能取得预想中的战绩,以至于指挥所被端、空军落败,后面的仗也打得一点都不轻松。

苏军高层预计诺蒙坎还有爆发战争的可能,日军将会卷土重来,伏罗希洛夫指着地图说:“一场严重的军事冒险正在酝酿。无论如何,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说到这里,他问朱可夫:“你能立即动身飞到那里,并在必要时接管部队的指挥吗?”

朱可夫马上领悟过来,斯大林是要授予他指挥刀。

虽然伏罗希洛夫用的是问句,但实际上就是下达命令,听到这句话的人没有任何其他选择。松了口气的朱可夫当即回答:“我已准备好马上起飞!”

最佳人选

应该说,如果不是肃反,朱可夫还不一定能得到如此重用。

第一代红军领导层中名将太多了,完全可以用灿若繁星来形容,不说加伦,即便是朱可夫曾经的顶头上司乌鲍列维奇,也十分了得,此人被誉为二战前苏联最优秀的军区司令员。显然,从资历到实战经验,无论他们中的谁,都比朱可夫更有资格担任前线总指挥。

正因为这些更有资格的人都挂了,朱可夫才会成为斯大林的最佳人选。

朱可夫出身骑兵,是布琼尼元帅的得力助手和下属。到肃反结束,五大元帅杀了三个,留了两个,留下的这两个,一为伏罗希洛夫,一为布琼尼,二位同属于苏联国内战争时第一骑兵军的将领,而第一骑兵军称得上是苏联的精锐部队。

顺着布琼尼这条线,朱可夫在政治上首先达到了“及格线”,这也是朱可夫能够保住项上人头的重要前提之一。

年轻时的朱可夫是个帅小伙。朱可夫曾是沙俄军队的一名骑兵,因为在一战中作战勇敢而被提升为军士,拍摄此照时正是升为军士的时候。

除此之外,就得有点真本事。朱可夫从骑兵排长做到骑兵军长,有着指挥机动作战的丰富经验,同时指挥军区演习的经历,又使他初步具备了调度大兵团的那种宏阔眼光。

还有一点也可能是苏联高层予以考虑的因素。那就是抗战爆发后,朱可夫曾作为军事顾问援华,尽管他当时只是在技术问题上为中国军队提供咨询,并未参与具体作战计划的制订,但多少积累了一些对日军的认识和作战经验,如今在诺蒙坎战场上正用得上。

1939年6月5日晨,朱可夫乘飞机抵达蒙古,重点是研究驻蒙古的第五十七特别军在诺蒙坎战役中的指挥得失。

让他想不到的是,第五十七特别军司令部竟然设在距离诺蒙坎前线一百二十公里之外!

朱可夫十分吃惊,接着他来到特别军司令部,见到了军长费克连科等人,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费克连科至今未到前线去过,什么都一问三不知。

军参谋长库谢夫向朱可夫报告了局势,朱可夫一听,就知道这位军参谋长也一样没到过前线,不了解诺蒙坎战场的真实情况。

朱可夫调查下来,在军司令部的高层指挥人员中,只有军政委尼基舍夫去过事发现场。

朱可夫怒不可遏:你们这算打的什么仗,为什么不把军指挥所设在前线?

见朱可夫发了火,费克连科很是慌张,结结巴巴地辩解说,不是他不愿意到前方指挥,是因为那里找不到构筑指挥所的木料。

如此荒谬的解释,对于以性格火暴著称的朱可夫来说,只能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他扔下费克连科等人,气冲冲地赶到哈拉哈河东岸,亲自对诺蒙坎战场进行了考察。

经过实地考察以及对苏蒙军前线官兵的询问,朱可夫确认,刚刚过去的战役绝不是普通的边境冲突,而且正如伏罗希洛夫所说,日军没有被打服,在退出742高地后,一定还会再次发起“严重的军事冒险”,而以第五十七特别军现有的精神状态和实力根本无法取胜。

1939年6月8日,朱可夫向伏罗希洛夫递交了自己的调查报告,提出了对局势的判断分析以及进一步行动计划。报告当天便得到答复,费克连科因“丧失战斗意志”被撤职,朱可夫兼任第五十七特别军军长。

朱可夫走马上任后,军指挥所立即被移至哈拉哈河西岸,第五十七特别军迅速占领了河东的所有要点,开始昼夜不停地构筑永久性工事。

兵派上去容易,关键是还得吃饭饮水。朱可夫在前线考察时注意到,诺蒙坎战场附近是一片广阔的不毛之地,无法就地征用物资,从武器、弹药、燃料,到所有粮食用水,都必须从外地运过去,如此就牵涉到一个兵站运输的问题。

在朱可夫的要求下,苏联开始通过西伯利亚铁路,向博尔集亚火车站大量运送作战物资。最初是几列军列为一批,每隔一定时间便开往博尔集亚,之后,时间间隔变得越来越短,军列也越来越密集,有时甚至多达三十列军列为一批。

货物卸在博尔集亚,还得继续运到诺蒙坎,中间没有铁路,由此又给朱可夫出了个大难题。

对朱可夫是难题,对日军则是武器。

1939年6月10日,按照关东军司令部的命令,诺蒙坎地区的日军地空部队全部撤回了原驻地。日军的撤退不是要将诺蒙坎拱手相让,而是认为诺蒙坎的地形将自动绑住朱可夫的手脚。

按照日本陆军的兵站常识,当使用大兵团作战时,陆地兵站线的长度一般不得超过两百至两百五十公里,而从博尔集亚到诺蒙坎,兵站线长达七百五十公里。

以“两百至两百五十公里”为标准,辻政信判断苏军再怎么添加兵力,也没法集结和动用大兵团,相反,他相信日军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