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6页)

郑心清没在意,也没正视几个男孩子,见他们挡住了路,她想绕过去,胳膊被拉住了,她一怔,再看同班的女同学,吃吃地笑着,她意识到,这些男孩子是她们找来的,她遇到麻烦了。

一个脸上满是雀斑的男孩子问:“听你是从满洲来的,是吗?”

郑心清点点头,这不需要隐瞒。

雀斑又问:“你为什么来我们日本?”

郑心清感到好笑,心想:你们日本那么多的人,在我们吉林市到处乱窜,我来日本有什么啊?她不想跟这些人啰嗦,冷着脸说:

“我不认识你们,请把路让开。”

雀斑:“你们东亚都是劣等的民族,包括满洲人,你应当从日本国滚回去!”

郑心清身上流着阿玛所说的旗人血,性格自然有着刚烈的一面,她用还不太流利的日语回击着:

“我可以回去,但你们很多日本人,在我们满洲,他们是不是也应当滚回来啊?”

几个男孩子都愣住了,好一会儿,又一个高个儿男孩子,走上前,仔细地看着郑心清。

郑心清毫不畏惧地扬着头,盯视着。

高个儿笑了,笑得挺淫:“我听说满洲的女人,长得很丑陋,可这个姑娘……你们说她的相貌如何呀?”

男孩子都哄笑起来,不远处的两个女同学,也嘻笑着,还故作娇态地掩住嘴。

郑心清自小在家,享受的是格格待遇,那受过这般污辱,她涨红脸,不想与这些人再纠缠,尽快离开,但已被这几人围在中间。

雀斑可能因为脸上长着雀斑,平时不受女孩子青睐,想在此时,显示下所谓的男人气概,找个心理平衡,猥琐地把郑心清抱住,还把雀斑脸凑上来,欲啃郑心清的脸蛋。

郑心清挣扎着,用中国与日本混杂的话,叫骂着。无济于事,另外的男孩,受到雀斑的鼓舞,也拥上前,趁机在郑心清身上乱抓乱摸。旁观那两个女同学,变态地笑着,还不时地尖叫着。

就在这时,一个男孩子发疯似的冲进来,挥动着画板夹,左劈右打,在几个男孩子后退后,他把已是满脸屈辱和泪水的郑心清护在身后。

郑心清哭着喊了声:“次郎哥……”

原来是次郎恰巧路过,危急时刻,奋不顾身地冲上来。

日本学校,早已被军国主义的气氛所笼罩着,学生都把好勇斗狠,当作一种勇敢的表现,一旦遇到对手,若不决个高下,绝不罢休。

次郎怒斥着:“你们几个男同学,欺负一个女孩子,你们不感到羞耻吗?”

雀斑:“我认得你,你叫酒井次郎,你知道她是一个满洲人吗?”

次郎:“我不管她是不是满洲人,首先她是我的妹妹……”

郑心清听到这话,眼泪更止不住了。

雀斑:“这么说,她是你父亲在满洲生的野种?怪不得你这么护着她,哈哈……”

次郎怒骂:“混蛋,你敢污辱我的父亲,我不会饶过你的。”

雀斑脱掉衣服,上前,指了指次郎,又指下自身,欲与次郎一对一的格斗。

次郎也是年轻气盛,放下画板。郑心清拉拽着,想把次郎扯走,次郎拨开郑心清的手,走上前,弯下腰,与高个儿对视着,做出柔道的姿势。

几个男孩子还有女同学,都为这场即将开始的决斗,欢呼跳跃起来,只有郑心清的心揪成一团。

雀斑显然受过军事训练,他猛地冲上来,抢先抓住次郎的胸襟,身子一扭,用肩膀扛起次郎,随后怪叫一声,把次郎摔了出去。

次郎重重的落在地上,他个头也不矮,可能是太专研美术,少于训练,是个白面书生,还好,其性格很倔强,挣扎着爬起来,咬着牙,又冲上去与雀斑厮打在一起。

又是几个会合,次郎负多胜少,雀斑越斗越勇,接连把次郎摔在地上,再看次郎,已是满脸尘土和污血。

郑心清顾不得姑娘的脸面,冲上去,抱住雀斑的后腰,张开口,照雀斑后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雀斑大叫着,捂着脖子,跑到一边。

围观的人都愣住,谁也没想到,这个满洲姑娘如此厉害。恰好,有警察从远处走来,这些人慌乱地离开了。

郑心清搀扶着次郎回到家中,加藤子忙找来药箱,给儿子涂抹药粉,听了郑心清的哭述,加藤子好个气愤,第二天,她找到那几个男孩子所在的学校,校长知道酒井家的地位,赶紧向加藤子鞠躬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事情。

次郎受的是皮外伤,在家养了几天就好了,这期间,郑心清常到次郎的房间,说是探望,其实就是想与次郎多聊聊,还如在饭桌一样儿,她话多,次郎话少。通过这件事,郑心清已把次郎当成哥哥了,可这个哥哥却还不肯接纳她这个妹妹。不,他已亲口承认她这个妹妹了,怎么还这个样子呢?唉!郑心清感觉跟这个日本哥哥相处,心里真是个累,看来还是自己的亲哥哥好,对,明堂哥也好,反正家中哪个哥哥都比次郎好……

郑心清到日本后,除了想念家中的亲人,别外最想念的就是她的明堂哥。她离开家时,才十六岁,在一定程度上,对男女相爱,还只是个朦胧。如果说,明堂哥在她的心中占有很重要位置,那不是因为两人的娃娃亲,而是两人从小就在一起犹如兄妹般的接触。记得,小时候,她的明堂哥上私塾,没时间跟她玩,她就哭着随明堂哥进了私塾,坐在明堂哥旁边,若得好多男孩子的哄笑。没办法,阿玛把私塾先生,请到家中,这样她就与明堂哥不分开了。岁数稍大,阿玛对她有些限制,却从不约束她与明堂哥的来往,只是她与明堂哥都注意了来往的分寸。在明堂哥去北京读书,想到分离,她明里暗里都哭过,可是明堂哥还是走了,在他走后不久,她也来到日本,现在想来,多少也有点与明堂哥赌气的因素。但这并不影响两人感情根基,她给明堂写去信,她的明堂哥也马上回了信。说到信,两人都不习惯这飞鸿传情的形式,原因就是,看似公开,却又未公开的娃娃亲,把两人的情感都局限住了,即便心里有话要说,也不好写在纸上。这样一来,两人的信就显得枯燥无味了,除了问候,就是个流水帐,再后来,信就见少了。

酒井完造回来了,是在樱花盛开的季节。

郑心清见到酒井,如见到家中亲人,高兴地跳起来,连声是喊着酒井叔叔,喋喋不休地询问着阿玛及所有亲人的情况。当听说家里一切都好,她流下泪,是笑着流下泪。

酒井受老朋友之托,给郑心清带来好多东西,多是吃的,其中包括东北特产的松子、榛子。这都是郑心清最爱吃的零嘴,她知道这一定是嫂子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