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觉醒

黄维心手里高举着的石头,眼看就要落到水生的头上了。眨眼间,耳边“砰!”地响了一声,子弹不偏不倚,正打在黄维心举过头顶的石头上。猛然一下震动,石头脱手而出,落在他自己的背后。这一下,把黄维心吓坏了。他仓皇地抽出了枪,向枪响的那边一看——啊,老虎爪出现了一群人。他胆战心惊地正想拔腿逃走,冷不防刚才落在他背后的石头把他绊了个“牛打滚”,手中的“二十响”也飞了出去。

水生被枪声惊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黄维心正在爬起来,想去捡起他的驳壳。背后,却传来一阵紧急的喊叫声:“举起手来!”水生顾不得回头去看,扑上去一把抓住黄维心的脚,用力拽着,死不放手。黄维心急得满头大汗,转过身来,又一次掐住了莫水生的脖子。莫水生毫不示弱,双手猛抓黄维心的手,直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淋。这时,老虎爪那边来的人快要到了,黄维心顾不得再与水生搏斗,趁对方正在喘气的一忽儿,甩脱水生,回头就向山上跑去。

“站住!”一阵威严的喊声,到了耳边,他本能地停了一下脚步,回头一看,王群、徐翠,还有黄干等十多个人威风凛凛地站在他的背后,枪口森严地对准了他;只要他再动一下,就有一命归阴的危险。他脸色煞白,双腿不住地发抖,而眼睛却斜斜地注视着那离开不远的二十响驳壳。那驳壳映着夕阳,闪闪发光,而枪柄,已被莫水生抓住了。他只好失望地低下头来。

“绑起来!”王群一声命令,民兵们立即把黄维心捆个结实。

莫水生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望着徐翠叫了一声“徐同志”,眼泪几乎流出了眼眶。是心酸,是感激,是高兴,一阵多种情感交织在一起的激动,使他忘记了疼痛。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毫无顾忌地扑到了徐翠怀里,好像见到了自己的同胞姐姐似的。

徐翠用手抚摸着水生的背,仰脸凝望着深山,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情,使她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莫水生抬起了头,沉痛地说:“徐同志,我懂得了!”

对这突然而来的话题,徐翠不解地问:“你懂得了什么?”

“我懂得了什么叫作革命……”从他的眼睛里,徐翠发现,他不再是个孩子了。她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到了这里?”

莫水生没有先回答徐翠的话,伸手把黄维心的那支枪递给徐翠:“这是我用生命换来的一份礼物。”

徐翠接过枪,扭头看一眼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王群说:“给你!”然后,对水生说:“这是王区长。”水生紧紧地握住了王群的手,叫了一声:“王区长!”

黄干插嘴说道:“水生,要不是王区长刚才的一枪,你就给黄维心害了。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水生听这一说,把王群的手握得更紧了。

王群说:“走吧!我们边走边谈。”

民兵押着黄维心先走了,王群、徐翠、黄干他们一边走,一边听水生讲述这两天的经过。

绕过了黑虎岩,爬过了老虎爪,大家正要走过草坪,经过那一片大松林回村的时候,王群停住了脚步说:“黄干,你先回去一步,告诉桂英,我和徐翠等下到你家吃饭。”然后,又对水生说:“你妈想你快想疯了,你快回家去吧,吃完饭同你妈一起到黄干家来找我们。”眼望着黄干与水生走了,王群这才回头对徐翠说:“我们在这谈谈。”他们俩,肩并肩地站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

天边的晚霞,烧红了半个天空。远远近近的山峰、松林、村庄、河流……,都洒上了一层红光,仿佛是一个红色的世界。他们的脸庞,也被照得红扑扑的,像初开的花朵,显得更加少年英俊。观望了一阵这美妙的景色后,王群说道:“走!我们到下面草坪上去坐下来谈谈。”于是,他们活像两只飞腾的鹰,轻快地奔下了山脚。

他们走上草坪,就像踏上了一床新棉被那样,软绵绵的给人一种温柔、舒坦的感觉。王群不禁赞叹地说:“真是一个好地方!将来,国家进入建设时期,我一定要提个建议。”

“建议什么?”徐翠很感兴趣地说。

“建议在这里,不!从桂林到这里,修建一个长达数百里的世界上最大的公园,让劳动人民都来这里欣赏锦绣山川和疗养身体。”

徐翠笑着说:“我也有个建议!”

“你建议什么?”

“我建议派你来当公园管理处的处长。”

王群笑道:“如果真会那样,我要向上级提出请求了……”他故意把话打住,望了徐翠一眼。

徐翠不解王群的心意问道:“请求什么?”

“请求把你派来当公园医院的院长,或者支部书记。”王群说到这里,被一种社会主义的美好前景所陶醉,不禁又补充一句,“你愿意吗?”

一种异样的感情,偷偷地溜进了徐翠的心房。她望着已经渐渐升起暮霭的苍茫晚景,暗暗地点了点头说:“愿意!”话刚出口,她不由地感到一阵心跳,脸上顿时热辣辣的。

王群望了望天色,把话转入正题了:“我想,有一个问题必须弄清:黄维心为什么在你和黄干没回村前,就躲起来了,而且还派陈玉芬去试探黄容?这是偶然的现象吗?或是与我们的决定有关?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徐翠被这提问吸引住。她想了想说:“会不会有人在我们回村以前,把我们的决定通知了他?”

“可是,别人不晓得呀!只有黄干知道这个决定。”王群怀疑地说。

徐翠说:“黄干告诉了莫威、黄蝠他们。”

“苏凤姣晓得吗?”王群问道。

“在我们和徐政委谈话时,苏凤姣在你门口。”徐翠说,“事后,她还到过苏振才那里。不过,据石屏同志讲,在苏振才那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我自从第一次听你谈了这里的情况后,就一直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徐翠心急地问。

“我想,苏凤姣这个人,应打个问号。而更主要的是,她不是农民,不应该担任妇女主任。”王群把话说得很缓慢,但语气十分坚定。

徐翠从内心里感到高兴:“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王群接着说:“当然,黄维心躲起来,也有他的必然性;不过,这件事的发生,使我对苏凤姣的怀疑更大。尽管这种怀疑还找不到充分的根据,但,我想,把她的妇女主任给撤了,似乎还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