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见面(第2/5页)

多丽丝正在恢复,她又成了一个正常人了。

然而,除了她的姓名之外,她们对她仍然一无所知。桑迪端给她一杯咖啡,并坐在餐桌旁边。

“家在哪?”桑迪温和地问道。“匹茨堡。”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和女主人的家一样。

“家还有什麽人?”“只有父亲,母亲一九六五年患乳癌去世了。”多丽丝慢慢地说,接着手不由自主地往衣内摸去。在记忆中这是第一次她的乳房没有由於比利的注意而疼痛。桑迪看着她的动作,在猜想其中的含义。

“没有其他亲人了吗?”桑迪不慌不忙地问。

“我的兄弟……在越南。”

“啊,对不起,多丽丝。”

“没什麽。”

“我叫桑迪,记得吗?”

“我是莎拉。”罗森医生说道,她拿开多丽丝面前的空盘子,又递给她一盘食物。

“谢谢,莎拉。”她脸上的微笑依然苍白无力,但多丽丝。布朗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世界,这是一般人常常忽略的一个重大事件。这是小小的一步,不必跨太大步,只要方向正确,莎拉心在想。她和桑迪交换了一下眼色。这真是奇迹。

没有在场亲眼所见是很难置信的。莎拉和桑迪是从坟墓的边缘把这个女孩从死亡的魔爪中救出来的。一个多星期来,莎拉曾估计也许要不了这麽长时间,一点外界的微小影响原可能在几小时内结束她的生命,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可是现在,这个女孩可以生存下去了,两位医务人员此时曲感受正如上帝赋予亚当生命时的感受一样。她们战胜了死亡,认为这是上帝的恩赐。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她们两人才进了医务界。此时此刻的情景又使她们回想起那些她们未能拯救过来的病人,和她们当时所感到的愤怒、悲哀和痛苦。

“不要吃得太快,多丽丝。长时间没吃东西,的肠胃实际上已经收缩变小了一些。”莎拉对她说,她又变成了一位治疗病人的医生。现在对她多讲肠道因为突然进食而引起的疼痛和麻烦是没有作用的。没有谁可以阻止她吃东西,她太需要营养,此时顾不得其他方面的考虑。

“好吧,我已经有点饱了。”

“然後休息一下。谈谈的父亲好吗?”“我从家跑了出来,”多丽丝立即答道:“那时大卫……刚刚收到电报,父亲也遇到了麻烦。他骂我。”

雷蒙。布朗是琼斯。劳林钢铁公司第叁氧炉棚厂的领班,家住在匹茨堡半山上的顿利维大街,住房为木板结构,始建於本世纪初年。他在工厂上夜班,平时晚上没人在家,显得十分空荡孤独。他的妻子过世,儿子已经战死,女儿晚上通常也都有约会,没有任何牵挂。

他工作一直很卖力,他做了一个男人应当做的一切。但有些事情知道时已经太晚,已经无法挽回。他的妻子当时只有叁十七岁,仍然算得上年轻漂亮。她患了乳癌,动过几次手术,花了不少钱,但病情一直未能见好,反而越发严重,最後不幸死去。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沈重的打击。然而祸不单行,他的独生子又被徵兵去了越南,两周之後战死在那。他开始酗酒,以此消愁。多丽丝也有自己的苦恼,父亲对她的事不了解,也不同情。每当她夜晚回来,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总是对她大加责骂,话说得很难听。

有一天,他突然明白了什麽,驾车来到了警察局,当着大家的面把自己责怪了一顿,希望警方能帮助他把女儿找回来,并答应以後再不责骂她。但是,多丽丝已经失踪,警方尽了一切努力,仍毫无结果。两年多来,他一直与酒瓶为伍,身体和精神每况愈下。有两个工友曾劝过他,但收效不大。当地牧师是这个家唯一的常客。

雷蒙。布朗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酒量略微减少,他也在努力戒酒。既然他是个男子汉,就不得不面对自己孤独的现实,尽量应付面前的局面。他知道,在孤独中保持自己的尊严并没有多少价值,但他现在也只剩下这点尊严了。祈祷有时也发挥些作用,在那些不断重复的话语中他常常不自觉地睡去,但无法梦见那些曾给他带来温暖的家人。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他在发烧,全身被汗水湿透。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喂?”

“喂,是雷蒙。布朗吗?”

“是我,你是谁?”他紧闭着两眼问道。

“我叫莎拉。罗森,是巴尔的摩一家医院的医生,我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工作。”

“有什麽事?”他睁开了眼睛,凝视着天花板,光秃秃的白色正反映出他生活的空虚。

他突然感到恐惧。为什麽一位巴尔的摩的医生会给他打电话?他正努力思索着,只听见电话的声音说道:“布朗先生,我这儿有人想和你说话。”

“哦!”接着,电话中一阵沈默,似乎突然断了线。但实际上电话并没有挂断。

“我不能。”

“不会失去什麽的,亲爱的。”莎拉说道,把话筒递给她。“他是父亲,你要相信他。”

多丽丝接过话筒,用双手抓着它贴紧自己的脸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是爸爸吗?”

从千里之外传来的这低微的声音像教堂的钟声一样清晰。他吸了叁口气才做出了回答,那是一声呜咽。

“多丽吗?”

“是我,爸爸,对不起。”

“好吗,孩子?”“我很好,爸爸。”话尽管说得不太适宜,但也不是撒谎。

“在哪儿?”“请等一下,”接着,话筒的声音变了。“布朗先生,我是罗森医生。”

“她在那儿吗?”“是的,布朗先生。我们给她治疗了一个星期,她现在有病,但很快就会好起来,你听见我的话吗?她很快就会痊愈的。”

他在抓自己的胸膛。布朗先生不是一位铁石心肠的人。此时的呼吸变成了痛苦的哽咽,一位医生可能很难感觉得出来。

“她还好吧?”他焦虑地问道。

“她正逐渐好起来。”莎拉向他保证说:“这一点毫无疑问,请相信我的话,好吗?”

“啊,上帝!们在什麽地方?”“布朗先生,你现在还不能见到她,待她痊愈之後,我们一定带她去见你。在你们见面之前,我本来不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是,可是我们不能不给你打电话,我希望你能了解。”

两分钟之後莎拉才听到了话筒中的回音,那声音使她深受感动。她从坟墓中救出了两条生命。

“她真的没事吗?”

“她过去过得不好,布朗先生,但我向你保证,她一定会痊愈的。我是一个很好的医生,知道吗?我不会对你说没有把握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