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催化剂(第2/5页)

喀拉什尼科夫冲锋枪那独特的“啪啪”声传到了四百米外“圣战者”等待的地方。每一个人心里都激荡着同样的想法:计划吹了。不幸的是,事先没有计划好别的方案。在他们左边的三连阵地上突然出现一片枪击、火光。他们毫无目的地放枪——那边没有游击队——可是不能不引起前面三百米处俄国阵地的警惕。队长还是命令他的队员们前进,由二百名起义政府军支援,对他们来说反戈一击真是一种解脱。新补充的人并没有起到意料中的作用。除了几挺机枪之外,这些“新圣战者”没有重武器,队长唯一的那门迫击炮架设得很慢。

神箭手骂开了,他看见三千米外机场上的灯光熄灭了,手电筒的光亮,星星点点,摇动不停,那是飞行员们在奔向他们的飞机。过一会儿,伞降照明弹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粗暴的东南风很快就把它们吹定,但是更多的接着又出现了。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开动他的发射器。他能看到直升飞机……和那唯一的安-26运输机。神箭手左手举起双筒望远镜,看见那双引擎、上单翼飞机停在那里,象一只在无保护的巢里睡觉的鸟。也有许多人向它跑去。他再次把望远镜转向直升飞机区域。

一架米-24直升机首先起飞,在号叫劲风中努力爬高,因为迫击弹已开始落到机场环界以内。一发燃烧弹落在另一架辛德式飞机旁边几米处,它那灼热的白光点燃了米-24的油料,机组人员往外跳,其中一人身上着了火。他们刚刚跑到安全的地方,飞机就爆炸了,同时引爆了另一架辛德式飞机。过了一会儿,那最后的一架也起飞了,突然向后转,消失在黑夜中,飞行灯也关了。这两架机还会回来的——神箭手很肯定——他们已经把两架弄趴在地上,这比预料的还好。

除此之外,他看见的每一件事都很糟糕。迫击炮弹落在进攻部队的前面。他看见了枪炮及爆炸的闪光。比这些噪音还响的是战场上其它的声音:战士的喊杀声和伤员的惨叫声。这么远,难以分辨出是俄国人还是阿富汗人的声音。但他不关心这个问题。

神箭手不用吩咐阿卜杜尔扫探天空中的直升飞机。他试图用导弹发射器去搜索那看不见的引擎发出的热。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又回头用眼睛去看那一架他还能看得见的飞机。现在迫击炮弹有的已落在安-26附近,但飞行员们已经让引擎转动起来了。随即他看见飞机向侧面移动。神箭手看了看风向,认定飞机一定试图逆风前进,然后向左拉平越过机场环界最安全的部分。在这样稀薄的空气里飞机不易上升,当驾驶员拐弯的时候,他一定会为争取速度而先不忙拉起升力机翼。神箭手拍拍阿卜杜尔的肩膀,开始向左方跑去。他跑了一百米,停下来再看那苏联飞机。飞机发动了,在阵雨殷的黑色烟尘中穿行,在冰冻的、不平的地上加速跳跃着。

神箭手站在那里,让导弹对准目标。导弹的自动寻目头立即“吱吱”地尖叫起来,它在这寒冷的月黑夜里找到了那发热的引擎。

“速度-1。副驾驶员在引擎声中大声叫道。当驾驶员努力保持直线飞行的时候,他的眼睛盯住仪表,“抬头速度——抬前轮!”

驾驶员稍稍把驾驶盘往后一拉。安-26抬起机头,在烟尘土里最后一跳。别驾驶员立即收进起落架;使飞机能更快地加速。驾驶员让飞机稍稍右转,躲开地面炮火最集中的地区。一旦逃离此地,他就可以转向北直飞喀布尔安全地带。在他身后,领航员没有看他的航图,而是在每五秒钟放下一个伞降照明弹。这样做不是为了帮助地面部队,虽然照明弹具有这种效果。它们是为了愚弄地对空导弹。《手册》上说了,每五秒钟投放一个。

神箭手仔细地测定照明弹投放时间。当它们从货舱门落下并点燃的时候,他能听到自动寻目头的声调变化。他需要瞄准到飞机的左侧发动机上,仔细把握发射时机才能击中这目标。他心里已经测算好相距最近的一点——约为九百米——飞机在正要接近最近点时,又发射了一枚照明弹。一秒钟后,自动寻目头转而发出正常的裁获目标的信号,他压下了发射的按钮。

每当导弹发射管在他手里因坐力而剧烈震动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几乎是性欲宣泄的快感。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飞去的黄色火焰的小光点上,周围战争的声音一点也听不见了。

领航员刚刚放出了另一颗照明弹,左侧发动机就被“毒刺”导弹打中了。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愤怒——那《手册》搞错了!飞行机械师没有这种想法。他下意识地用力按下一号涡轮机的“紧急断路”电门。这样一来,马上断油、断电、顺桨,并启动灭火器。驾驶员踏紧方向舵脚蹬,以补偿因左侧失去推动力而造成的左偏航,同时推机头向下。这是一次危险的吊牌,但他不得不以速度同高度作较量,决定速度对他说来是最重要的。机械师报告说,左油箱打穿了,不过到喀布尔只有一百公里。接踵而至的更糟糕:“一号发动机火警信号灯亮了!”

“拉开灭火瓶!”

“已经开了!一切都关上了。”

驾驶员不敢往周围瞧。现在离地面只有一百公尺,不能让任何东西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的余光看见橙黄色的火光一闪,但他眨眼排除了它。他的眼睛从地平线转到他的飞行速度和高度表上来,然后又转回去。

“高度下降。”副驾驶员报告说。

“襟翼再下放十度。”驾驶员下命令。他估计现有速度还足够冒险干一下。副驾驶员伸手去把它们再下放十度,可是这一来就注定了飞机和驾驶员在劫难逃。

导弹的爆炸力损坏了左襟翼的液压管路。改变襟翼调定位置所需要的附加压力撕裂了两条液压线路,襟翼在没发出任何警告的情况下收缩起来了。失去了左升力的飞机几乎要快速打滚,但驾驶员控制住了,使它改为平飞。各种毛病一下子都出来了。飞机开始下沉,驾驶员尖声叫嚷要加大马力,他知道右侧引擎是装有防火板的。他希望飞机在着地时可以得救,但保持飞机直飞已几乎是不可能了,他知道在稀薄空气中他们下沉得太快了,他被迫降落。在最后一刻,他打开着陆灯,想找一块平地,可是下面到处是岩石。他用最后一点控制能力让飞机在两个最大的岩石之间降落。在飞机撞到地面之前一秒钟,他咆哮出一声咒骂,这不是绝望的哀鸣,而是愤怒的狂叫。

神箭手一时以为飞机可能逃走。导弹的火光是不会错的,但过了好几秒钟不见动静。接着看见了拖着长舌的火光,说明他的目标已受致命重伤。三十秒钟后,约十公里外,离飞机逃跑路线不远的方向,传来地面的爆炸声。他能在天亮以前去看他的成绩。可是当他听见一架直升飞机在头上“劈劈啪啪”地呻吟的时候,又转身回来了。阿卜杜尔已经扔掉旧的发射筒,把截获的制导组件上到一只新的发射筒上,其敏捷程度能使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感到满意。他把这套东西递过去,神箭手仰视天空,搜寻另一个目标。